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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週末,琴音回到小山村。琴父、琴聲都回渡槽工地幹活去了,家裡稍微平靜一些。母親也開始調整了自己的心態,白天忙完了家裡的農活,晚上空閒時間才點上一盞煤油燈,用縫紉機做一些額外的活。琴聲自從姐姐答應秋季送她上學後,便對姐姐格外親熱起來,甚至吃飯的時候,還主動替姐姐打上一碗粥。
琴奶奶雖然自立門戶,但也還關注著琴家的事情。第二天上午,琴奶奶見琴音出門的時候,悄悄地將琴音拉進自己的屋子,神秘兮兮地問道:“你那部縫紉機不是自己買的吧?”
琴音答道:“是我借李非的錢,他替我買的。”
奶奶聽了,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用近乎告誡的口吻說:“你要學好的,可不能學壞了。”
“啊?”琴音不解地問,“奶奶怎麼會這樣子說話呢?我沒有學壞呀。”
“村裡人去供銷社買東西的時候,聽供銷社的人說,你收了人家的東西,幫人家做不該廣播的廣播。”奶奶說道。
“供銷社?”琴音自然而然想到的,就是陳姨,“她又不瞭解情況,亂說。”
“以後要學好啊。”奶奶一再說著“要學好”的詞,就好像別人沒學好一樣。琴音“哦、哦”兩聲,便離開奶奶家,到田裡協助琴母幹些鋤草、摘菜之類的活兒。
在同一天,不同的地點。渡槽工地上,一名公社幹部急匆匆地跑到公社領導面前,說公社收到了給領導的掛號信,擔心耽誤事情,便專程送了過來。
此時此刻,公社領導剛剛向縣高官辛獻彙報完本公社的勞務情況。兩人正準備離開,見公社幹部匆匆忙忙趕過來,便也都停留了下來。公社領導接了信件,瀏覽了一遍,皺了皺眉毛。便將信件遞給了辛獻。辛獻開啟信件,映入眼簾的字跡,令他難以相信。
這是一封關於琴音的匿名舉報信。辛獻從頭到尾都默默地讀完了:
尊敬的公社領導:
本人檢舉公社廣播站的播音員琴音。琴音看起來老實巴交,背地裡卻做了許多見不得人的事情。前些日子,琴音負責採訪魚塘承包人李非,與李非狼狽為奸,達成骯髒交易。李非為了出名,出錢買了一部縫紉機送給琴音。琴音收了李非的縫紉機,幫他廣播先進事蹟。如今,這部縫紉機就藏匿在小山村的琴家。琴音與李非,是否還有其他更加骯髒的交易,本人無從得知,還請公社領導徹查和嚴懲。
辛獻看了一眼落款:一名知情人。然後將信件遞迴給公社領導,還問他如何看待這個事情,打算如何處理。
公社領導不敢作主,便說一切聽書記你的安排。
辛獻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平時也沒少跟琴音打交道,我覺得她不像舉報信裡說的表裡不一的人。
公社領導疑惑地看著辛獻。辛獻對公社領導說,這是給你的舉報信,不是給我的,一個公社的播音員而已,還輪不到我來處理。
“那我們去把人抓來。”公社領導說道。
辛獻瞪著公社領導的眼睛說,“你抓誰呀?你怎麼斷定舉報事項是真還是假?”然後又緩緩地說道:“我們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也不能放過一個壞人。既然有群眾專門舉報她,那麼你們就去調查一下。屬實與否,也只有經過調查才能清楚嘛,我們不能憑主觀臆斷評價一個人。”
雖然公社在渡槽工地投入很多人力有時尚且難以應付,但是依然組織了一個三人調查組,對匿名舉報信反映的情況開展了詳細的調查。
調查組先後找到了琴音、琴母、李非、李非僱請的工人,還有小山村的一些村民,瞭解了相關情況。琴音、琴母、李非都如實地向調查組反映了情況。調查組一行還專門到琴家察看了縫紉機,調閱了琴音對僱工事件的相關報道稿件,實地察看了魚塘。
最後,調查組也作出了調查結論:“琴音在採訪僱工事件過程中,被李非喜歡上,李非為取悅琴音,在琴音不知情的情況下,以琴音名義向琴母贈送了價值一百八十元的縫紉機。琴音知道事情真相後,未能積極退回縫紉機,而是以向李非借錢買縫紉機的名義,縫紉機歸琴母,琴音負責向李非還款一百八十元,目前尚欠一百六十元未能及時還清。暫未發現琴音與李非存在相互勾結或達成不當交易等其他問題。”
調查組將情況向公社領導作了彙報,公社領導鑑於辛獻已經知道了匿名舉報的原由,不敢擅自處理,把彙報結果送給了辛獻。辛獻看了調查彙報,覺得也不算什麼大事,便在彙報結果上作了批註:“琴音為什麼沒有積極退回縫紉機呢?”然後將檔案退回給公社領導。
公社領導又讓調查組查清“琴音為什麼沒有積極退回縫紉機”一事。調查組回覆:“因為琴母盼望買一臺縫紉機,二十多年沒有買成。琴音答應其母購買縫紉機,也曾經向李非提起過此事,李非投其所好送縫紉機,琴音便也順水推舟沒有退回,只許諾還清購買縫紉機的款項。”
公社領導又將情況彙報給辛獻。恰逢辛獻急切地趕去一處工地視察險情,便也沒有仔細瞭解情況。只是跟公社領導說:“這點小事,你作為公社領導,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不必凡事請示我。”
公社領導又找來了廣播站站長,嚴肅要求廣播站站長做好相關工作,至於匿名舉報事項,根據調查結果,應當對琴音沒有積極退回縫紉機一事進行批評教育。這事便算了結了。
站長找來了琴音,對她沒有積極退回縫紉機一事進行了批評教育,並告訴琴音,今後不用來上班了。琴音疑惑地問:“難道我犯錯誤了嗎?”站長說:“你沒有犯錯誤,只是,因為你是廣播站臨時請回來兼職的播音員,我不想再惹什麼麻煩了,廣播站也用不著你了,不用你來上班了。”
琴音想說些什麼,站長示意她不必再說下去了。
琴音自己也知道,在廣播站兼職,本來也是站長說了算的,自己再說什麼也是徒勞無益的。便也含著淚水,收拾了東西,離開了廣播站。
離開廣播站的時候,琴音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悲傷。無論是李非莫名其妙地送來縫紉機,還是匿名舉報信的事,更有廣播站站長不由分說不用她繼續兼職,所有這些,都讓她深深地感受到一種無奈和無力,世上很多事,都不由得自己。
接下來應該怎麼辦呢?琴音走在回家的路上,心裡空洞洞的,好象全世界都拋棄了她,孤獨,寂寞,失落、無助將她壓的喘不過氣來,以往唱歌的興致,活躍的思維,似乎都在瞬間毀滅了……<!--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