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山區農村百姓的名字沒講究,隨便用動物、植物和事物的名稱代而叫之,起名起得令人啼笑皆非。有的甚至沒有名字,所謂名字,只不過外號和花名而已。琴音這種穿越而來的未來人知道,當時雖然有戶籍制度,但山區還沒有戶口簿,也沒有身份證之類,更不用說完善的戶籍查詢系統了。
小山村百姓見地委、縣委的領導贊成分田到戶,也學起小崗村,交上來一份分田到戶發起人的名單。歪歪扭扭的簽名後面,還像模像樣地按了個鮮紅的手印。
村裡人說,公社廣播站有自己村的人,抄一份給她,將來有需要宣傳和廣播時也方便。於是有人便用小木棍綁著幾根草的“毛筆”,蘸了紫色水,抄了一份名單給琴音。
琴音看了看名單,有的名字簡直叫人捧腹和噴飯。名單上隱去姓氏,寫著這些名字:娘愁、臭仔、子彈、軟藤、老蛇、地豆、火雞、瘟哥等一串,其中瘟哥後面還有一個括號,括號裡寫著:瘟哥不識字,老婆屎鴨代簽。
琴音真的捧腹大笑起來,說道,外號叫“瘟哥”那人的老婆我認識,本來叫做“詩雅”,多好聽的名字,也不知道誰,寫成了“屎鴨”。
一旁的老蛇叔說,這農村人,誰知道呢,反正知道那個發音能寫出那個字來已經十分不容易了。
鍾貴、辛獻聽見琴音說起名字的事來,也將名單看了一番,笑了起來。那幾個名字怪異的人,也互相取笑一番,然後說習慣了,習慣了之類的話。
笑完了吧,說正事吧。
鍾貴叮囑生產隊長,以後雖然沒有生產隊了,雖然分田包產到戶了,但也不能丟下集體的事情不管,不但自己要一如既往地關心集體,照顧好村裡的老人小孩,也要教育全村的人也這樣做。生產隊長點頭稱是。
琴奶奶等老人家見上面來的大官專門提到要照顧好老人,紛紛要下跪表示感謝。鍾貴、辛獻、琴音等稍年輕的人連忙扶起老人們,現在已經是新時代了,共產黨員就應該為百姓辦事,協調好各種關係,公事公辦,不能,也不需要下跪。
鍾貴告訴農民們,今後除了生產糧食,還要注意多種經營。條件許可的情況下,要多種些蔬菜、水果,多養些雞鴨鵝之類的,多種植經濟作物、經濟養殖,儘量改善生活,儘快解決溫飽問題。
有村民說,領導說的這些,好像似曾相識,應該是琴音姑娘平時在廣播裡講過了。鍾貴、辛獻不約而同地向琴音投去讚許的目光。
雖然受到讚許,但是琴音心裡依然喜憂參半。喜的是自己廣播的話被村民記住了,還受到讚揚。憂的是,她只知道分田到戶的好處,若不是今天聽老人們的訴說,還真沒有想到,分田到戶也會使一些老人家一時適應不過來。
凡事都要從利害各方面著眼,不要只想到一面,而忽視了另一面。琴音心裡暗暗地想著。
太陽悄悄地已經到了頭頂正中,是該吃午飯的時間了。
小山村的幾個灶臺同時開工,琴奶奶等老人家負責淘米煮飯,婦女負責摘洗青菜,幾個小孩負責燒火。
用石灰和磚頭砌成的爐灶已經被人間煙火燻得很黑了。爐灶上方的大圓環口子剛好放進一口半圓型的鍋,婦女們先放進菜,炒一炒,蓋上鍋蓋,煮一會兒便熟了。
負責燒火的小孩,取了一張小凳子,坐在爐灶前,先用易燃的乾草點燃火種,再將已經曬乾的木柴架在火堆上,不久,木柴架子便成了熊熊燃燒的烈火了。遇到一些難以燃燒的木柴,火勢會弱下來,甚至熄滅,甚至源源不斷地冒出濃煙。所以燒火的孩子不能走開,必須坐在爐灶前隨時調整火勢。
親愛的讀者們看著農村這種近乎原始的生活場景,是否不由得聯想到四十年後的電飯煲、電磁爐等家用器具,全自動一條龍,還自動化智慧控制,做飯不用燒火,省了多少人力啊。
趁著村民們忙活,也幫不上什麼忙,琴音帶著鍾貴、辛獻等人到村裡的一些住戶看看,好讓領導瞭解民情。
剛到鄰居阿桂家,他們看見村裡還沒有上學的幾個小孩在玩“做豬豬”遊戲。琴音微笑著湊過去,跟著玩起來。原來,孩子們在地板上鋪兩張席子,靠裡的席子是“上豬圈”,靠近門口的席子是“下豬圈”。每個孩子都四肢著地,學豬豬爬行。孩子們見琴音來了,嚷嚷著“養豬人來了”,挪動四肢爬行過來。琴音想起口袋裡還有兩顆水果糖,隨手丟了兩顆到席子上。孩子們便學著豬豬搶食的樣子,故意像豬一樣嘟長著嘴巴來叼水果糖,搶到的,吃完回到“上豬圈”,學豬豬悠閒地打著大大的鼾聲,千奇百怪的鼾聲,引得大家不停地笑。沒有搶到“豬食”的,則留在“下豬圈”嗷嗷地學豬叫,乞求“餵豬人”多放些“豬食”。
一旁的阿桂說,農村的小孩從小便跟著大人們去餵豬,對豬的習性十分了解。所以很自然地自創自演了這個遊戲。還有學牛的,學雞的,學狗的遊戲也不少。
此時此刻,親愛的讀者朋友也許心裡默默地想著:三四十年後的孩子們,課餘多在玩電子產品,玩電腦、手機、搖控遊戲等等。許多孩子連豬、牛、雞等家禽長得什麼樣子都不知道。而當時的孩子,對未來的趨勢真的還一無所知,停留在只知道豬呀牛呀之類的水平上。他們應該不會想到未來的動畫、搖控、電子產品中的豬和牛,與他們現實中遇見的會有很大差距吧?
琴奶奶在村口叫喚著吃飯了,琴音跟著鍾貴、辛獻來到吃飯的院子。院子裡整齊地擺著兩張八仙桌,每張八仙桌可以坐八個人,總共十六人在吃飯。
飯菜較簡單,幾個青菜加上一個南瓜湯。沒有肉,因為村民抓雞宰殺的時候被鍾貴、辛獻制止了,理由是村民只在過年的時候殺雞,我們雖然是領導,但是更加不能搞特殊,要吃一起吃,要是專門給我倆準備,就免了。肉,就這樣免了。
琴奶奶偷偷地自家爐灶裡忙活著。不久,煎了幾個私藏的雞蛋盛在盤子裡,熱氣騰騰地端到鍾貴、辛獻他們那一桌子。一邊端著雞蛋盤子,一邊嚷著:“我自己生的蛋,我自己生的蛋!”引來滿院子的笑聲。
公社領導說,“阿姨你會生蛋?”
琴奶奶連忙糾正說,“是我自己養的雞下的蛋,是我自己養的雞下的蛋。”
生產隊長說,“琴奶奶這回見到村裡來了大領導,可高興了,從來都捨不得吃掉的兩個雞蛋,今天終於願意取出來煎了。”
琴奶奶說,這是村裡的傳統了,解放前就是這樣,共產黨的幹部來了有蛋吃,反動派的幹部來了吃子彈!說著,琴奶奶兩目如炬,兩拳緊握,昂首挺胸,作出一個革命青年的姿勢,問旁邊的人:“我年輕的時候漂亮不漂亮?”
又引來滿院子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