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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當空,稀星藏目……

一室獨靜安怡。

新帝登基的頭一夜,是在孟府裡過的。

此事只有皇上身邊的幾個近侍及孟府下人知曉,卻沒有一個人敢說傳出去。宮裡的人雖知皇上出宮未還,可不知究竟是留在哪裡過的夜。 朝中眾臣雖聞聲起疑,卻因畏於登基之日新帝餘威而不敢堂然在廷問之。此事便這般不了了之,無人再提。

一月後,太上皇帝、平王起駕出京,往歸西都遂陽舊都。

新帝下詔,撥京畿禁軍二千隨駕護行,又命宮中內諸司分遣能吏隨太上皇帝、平王歸舊宮只候。

又半月,有旨大赦天下,諸路賦稅減半,稱詔開恩科,取各路孝義之輩入京對學,能者可入朝為官。

新君新政,舉國為慶,就在這一片時繁景盛的時候,北面突然傳來了一道令京中朝堂為之陡震的訊息。

入夜未久,直史館的燈燭仍然亮著。

孟廷輝正在收墨合書,卻忽然聽見外面響起一陣慌亂的腳步聲,當下蹙眉,不解禁中慎地怎會有人在夜裡隨意跑動,便擱下手中的東西,快步走出門。

一出門,正撞見一個久隨皇上的小黃門飛快地往皇城北闕門方向跑去,見了她也只是快速揖了個禮,連“孟大人”都沒叫,便急火火地繼續沿廊快跑而去。

孟廷輝眉蹙愈緊,在後叫他:“嶽公公留步!”待那人回頭,才上前問道:“怎的這麼慌張,可是皇上出了何事?”

那姓岳的小黃門抹了一把汗,搖頭道:“皇上安好!咱家這是奉旨去請二府諸位宰執、樞密使入宮!”

她聽見“皇上安好”,本是鬆了口氣,可一聽後面那話,心又提了起來,忙問道:“都已入夜,何事如此緊急,竟要詔二府重臣同時入宮?”

小黃門左右一張望,見沒旁人,便湊過來道:“這話本不該隨便亂說,可咱家對孟大人也不敢有所隱瞞,是潮安北路的柳旗大營譁變了!”

孟廷輝聞言大驚,促愣少許,才顫聲道:“怎會突然這樣?”轉眸一想,又道:“便是如此,也當明日一早在早朝上當眾廷議,此時詔兩府重臣入宮,豈非徒讓人心生惶恐!”

小黃門閉唇半晌,眼神一溜兒望向遠處,以細不可聞的聲音道:“柳旗大營譁變,青州知州沈大人奉潮安北路安撫使董義成之令前往招撫,卻被亂軍扣了不放,至今生死不聞!”

她聽清,腿腳驀地一軟,險些沒站住。

一營禁軍將士譁變已是驚天大事,豈料亂軍竟能膽大如此,敢將一州知州扣了不放,且那知州又是皇上最親之臣!

她嘴唇發抖,冷定半晌,才又問:“皇上眼下人在何處?”

章六十六 急變(下)

小黃門道:“皇上人在睿思殿東暖閣,入宮來報此事的大人直到咱家出來前都沒被皇上遣出殿。”

孟廷輝抿唇,聽得出小黃門話中之意,只怕皇上此時正是龍顏大怒,衛尉寺卿田符定是首當其衝承其盛怒之人,難免會挨一頓狠斥。

小黃門不敢多耽擱,衝她一揖,便反身快行而去。

她定身遠望,宮廊蜿蜒盡漫落葉,這才唏然垂眼,回去熄燭掩門,然後便往睿思殿快步走去。

秋來肅殺,入夜之後風便冷得侵心。

睿思殿外站了一列內侍宮人,臉色都有些惶恐,顯是被從裡面喝遣出來的,此時候在外面,進不能退不能,人人都是尷尬不已。

孟廷輝隨意問了個人:“衛寺卿田大人可還在裡面?”

宮人搖頭,小道:“皇上有言,讓田大人回樞府去把事情同方、江二位大人說明白了,再與二人一同入殿。”

她聽了不由蹙眉,道:“我求見皇上,煩請通稟一聲。”

宮人猶豫了一下,半晌才答話:“孟大人若要見皇上,直接入殿覲見就是……”

孟廷輝知道這人此時皆是畏怕皇上怒火波及無辜,便也不多言,撩裙登階而上,在外亦未叩稟,直接推開殿門走了進去。

案下落了一地地摺子。其間兵報奏摺上的朱字,一角驚目。

她反手關門,抬眼向上望去。就見他撐臂斜身坐著,一雙長腿疊搭在案,後頸微仰,眸子輕闔,發後玉簪亦除,人似是在閉目養神。

若非這一地散章昭示著方才此處怒火倘佯,她是無論如何都看不出他臉上有何怒意殘存。

忽然想起當初她與他第一次單獨在大殿之上相見時。他亦是這副慵散無羈之態,只一剎便令她心跳若飛。卻不想,如今他已身登九五之位,還會露出這種模樣。

許是不曾料到此時會有人不稟而入才會這麼放鬆,直袒不為臣民所知地一面。朝臣皆知他自從登基以來便常常夜宿睿思殿,西華宮地寢殿根本就是個空殼擺設。她更是能夠想像得到這段日子來他有多累,眼見他此刻疲態,心裡也跟著難受起來。

他聽見殿門開合之聲,驀然睜眼看過來。

眉梢犀利如常,眸色淬亮,目光直掃向她的臉。

她迎上他的目光,輕道:“陛下。”然後小步走上前彎腰將地上已成狼藉之狀的奏疏折章拾起來,一本本摞好,放回他面前案上。

他的姿勢沒變,臉色亦沒變目望了她好一會兒,才又闔上眼頭到尾都沒開口。

可他越是這樣面無波瀾,她便越是知道他心中是怎樣的一片翻天怒浪。

登基尚不及半年,北境重路便出了此等逆天大亂。是無視他的帝威皇權,更是挑釁他的容耐之度。依照他那強悍心性,一營禁軍譁變、占城殺將,當屬罪不可赦。若非是亂軍擄扣了沈知書,只怕他早已下令調兵清剿了。

沈知書自幼與他一起長大,做皇太子伴讀數年間二人俯仰同處一殿,其後歷太學、入仕直到出知青州前,更是他的親腹之臣,此番遵他之意遠赴潮安北路任青州知州,卻偏偏遭逢此難

他心中又該是個什麼滋味。

她站在案旁著他這張毫不帶情的俊臉,隔了好半晌,才終是開口道:“陛下,沈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此番定會平安而返。”

他聞言,略微一挑眉,臉色愈發沉黯,仍是閉著眼不吭聲。

她輕輕踮腳,伸手將他散亂的袍襟整理了一番,又道:“陛下心裡面要是不痛快,就與臣說說話,這樣憋著反而難受。”

他一把將她的手壓在胸口。

良久無言。

一殿燈燭暖焰搖曳,細煙逶迤盡散,她的手被他攥得極痛,可卻沉靜而立,自始自終未再道一字。

她知他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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