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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因此蒙塵?”

方懷瞥她一眼,漠聲道:“翰林院出了你這樣的臣子,還想要談何清議之名?”

孟廷輝不惱,只道:“敢問方大人,我除了頗受太子恩賜寵信之外,可曾真的做過什麼悖德之事?”

方懷目光清矍,語氣益發不屑:“只論太子逾例賜你車駕宅院、許你以二省諫官之身參審王奇一案,便足可謂是目無朝制之舉。我雖不知你是使了什麼手段能夠入臺獄直接問審王奇,可想必是靠著私通命臣、逢諛太子才得了這等機會的。便是方才你說要毀魏明先一生官名,也足以看出你為人有多麼薄德——自古賢臣皆是厚德待人,焉有你這等處心積慮打壓異己之輩?再者,古相之前被曹京參劾結黨不臣乃至告病在府、多日不問政事,你敢說此事與你絲毫無關?!你若不行奸佞之舉,又怎會有人在後傳議你種種之事?”

她抬頭,雙眸水亮,依然是笑著道:“既然方大人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那就莫要怪我又行小人之舉——今日方大人既是已知魏明先匿喪一事,倘若方大人因對我私有成見而對此事視若無睹,我必將直稟太子方大人亦是結黨不臣、蓄意包庇不孝欺君罪臣之輩,便是因此而無法使魏明先損譽毀名也無妨。方大人先前也說了,太子對我是逾例賜寵目無朝制,想必太子不會不信我稟奏之言,到時魏明先被革職免官不在話下,至於方大人……”

方懷容色且驚且怒,似是不信她會說出這種話。

她笑容愈加燦爛,聲音輕了些:“對了,方大人不會忘了,還有不到三個月皇上便要內禪、太子便要登基了罷?”

方懷盯著她看了半晌,怒色愈盛,“你這是威脅我?我在朝為官二十餘年,便是皇上與平王亦不會這樣對我說話!”

孟廷輝搖頭,語氣極是和善:“方大人息怒,我怎會是要威脅方大人?我知方大人歷來明辨是非,當初破例舉薦我去門下省任差便是惜才忠君之舉,今日必不會對魏明先之事視而不管,否則我也不會特地來找方大人了。”

方懷臉色僵著,望向她的目光頗為複雜,終是低哼了一聲,拂袖下車,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她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拐出御街後才收了回來,臉色頓顯疲憊,衝在車前站著的黃波輕聲道:“回去罷。”

黃波利落地跳上來,挽韁駕車,又回身探手將簾子替她放下來。

孟廷輝卻攬住車簾,輕輕舒眉,微笑著問他道:“黃侍衛,你方才既已聽見方學士罵我是奸佞小人,為何還是對我這麼好?”

黃波挑眉,“下官心裡只有太子殿下,下官也看得出孟大人是真心對太子殿下好,下官為何要因旁人之言而不對孟大人好?”

她眼眶忽溼,笑著應了聲,再無多言。

·

乾德二十五年四月末,王奇一案三司會審終得具結。刑部侍郎劉若飛拒不斷其有罪,而大理寺卿潘聰雲及御史中丞薛潘則以孟廷輝下獄問審之供定其忤上欺君、目無寺制、縱吏傷民等數條罪狀,奏請將王奇貶流倉州,太子遂允其請。

王奇奉詔出京,卻在離獄之後上折請查孟廷輝濫用私刑之舉,朝中驟起風言,道門下省左司諫孟廷輝不止逾位問審、更是目無臺獄之制而對命官動用私刑,著請太子將其減官罰俸,可太子卻因王奇所奏無證而駁朝臣之請。

五月初,翰林學士方懷拜表,道太僕寺少卿魏明先隱匿母喪不報朝廷實乃不孝欺君之行,翰林院請議斥潮一時遽湧,天下人聞之側目;御史臺侍御史曹京隨後參劾魏明先為臣大不敬、拒不回籍丁憂之罪,奏請將其革職下獄問審,御史臺群吏聞之亦皆聯名拜表參上。太子隨即召二府重臣廷議此事,遂革魏明先一切官職,逐其回籍丁憂守制。

後十日,太子以孟廷輝於王奇一案奏狀及時、審獄有功而擢遷其為右諫議大夫、龍圖閣直學士,享正四品官例俸賜。朝堂內外聞之無不震驚,或有上折諫曰太子詔出倉促、懇請太子收回成命者,皆為太子所駁。 ·

自五月以來,京中流言飛竄,大街小巷無不在談孟廷輝被擢為右諫議大夫、龍圖閣直學士一事。其諛上之名、苛狠之風一時遍傳京城,又以其入仕不到二年便一路官至正四品而令人瞠目咋舌。

就連往常朱門冷闔的的孟府宅前也漸漸變得熱鬧起來。

孟廷輝乃當今太子身前一等一的紅人寵臣,那些入朝未久的年輕仕子們,但凡渴望仕途通順者,哪一個敢不來巴結逢迎她?

還有短短兩個月便要舉行皇上內禪大典,朝堂內外幾乎人人都在揣度,待太子一旦登基,孟廷輝於朝中定會更加勢盛。她雖不過一個正四品的諫議大夫,可這名頭卻已能抵得過任何一個參知政事。且不論太子對她的寵信之度如何,單就尚書左僕射古欽自三司會審王奇一案便告病在府、迄今未曾歸朝理政一事來看,也知東黨此番已因王奇、魏明先二人之事而受了不小的打擊,便連一向習於向太子諫正的古欽都未出面對孟廷輝置發一辭。

城南落花遍道,古府內香氛滿溢。

又是一年桃花開。

廳門被人輕叩兩下,“相爺,沈大人來了。”

未等裡面的人應聲,門便被人推開,沈知禮慢慢地走了進來,將手中提著的硃色膳盒擱在門口的矮几上,衝裡面坐在案前的人道:“相爺身無一病,還想要在府裡待多久才罷休?”

古欽抬頭,扔了手中的書卷,望向她,面孔微板,“我怎麼沒病?”

沈知禮合上門,蹙眉道:“相爺心中究竟是在盤算些什麼,不如同樂焉說說。”

他亦皺眉,語氣帶了責難之意:“又來胡鬧。”

她長睫忽落,“相爺不說個明白,樂焉今日就不走了。”

古欽看她一副倔強的模樣,不由起身,欲道重責之言將她喝退,可卻終是斥不出口,定定地立了許久,才鎖眉低聲道:“你在政事上若能有你爹半分才敏識事之度,也不會來問我這話!”

章五十六 潮湧(中)

沈知禮聞言竟是涼涼一笑,道:“相爺對太子明明就是一番忠膽,卻為何在旁人口中成了個結黨庇羽的剛愎之人?樂焉確是天生愚笨,敢請相爺賜教一番。”

古欽冷麵不語,屈腿而坐,久而又望了她一眼,皺眉低嘆:“你還是娃娃心性。”

她仍是站著,不肯挪退一分。

他便掩了書卷,問她:“你可曾聽說過先朝大曆十二年時皇上與平王各為大婚之事?”

沈知禮抬頭,不解他怎會突然說起此事,只下意識道:“幼時自是聽家父家母提起過,讀家父著玩的那本野史時也看到過。”

當年的平王還不是平王,而當年的皇上也非現如今的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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