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百官之首的丞相之位，可以說是那場大案中的絕對勝利者了。

八年前的舊事本來早就該塵埃落定了，但奈何吏部尚書大人無意間救下了某落馬官員的女兒，聽出了些蛛絲馬跡。正巧近來除了爭權奪利之外，朝廷裡也沒什麼正事，於是尚書大人無聊的翻了翻卷宗，再無聊的把這樁曾經的驚天大案給翻出了新花樣。

要說如今這朝堂上表面上也算是風平浪靜了，除了黨派之爭也沒什麼太大的問題。作為一個要守成的皇帝，楚皇本不該攪混這塘水，但奈何這皇帝的心思別人猜不著，他不僅想要攪混水，還想把這水放進滾油裡，鬧得越大越好。

於是朝廷上新一輪的風波再次出現了。新晉的官員懵懵懂懂作壁上觀，那些八年前有些什麼的，這會兒卻都被擾亂了心神，草木皆兵。

當然，作為八年前還是懵懂幼童的幾位王爺來說，這些事是牽連不到他們的。楚湛的勢力幾乎就不在這朝堂上，她是毫不擔心的袖手旁觀了，卻讓依靠著這些老臣在朝廷裡呼風喚雨的吳王嶽王心急火燎了。

身為挑出這件事的當事人，馮洛順理成章的接過了案子後就擺出了一副鐵面無私的架勢。這案子牽扯的人裡上至丞相，下也是朝廷裡數得著名號的官員，比他官高權重的大有人在，但他頭上還頂了個駙馬的帽子，這副鐵面無私的架子一擺上，倒是讓不少人無處下手了。只是許多人想不明白，在朝廷裡向來態度中立，處事圓滑的他，這一次擺出這副架勢又是為了哪般？

因著這場變故，朝廷裡不說人人自危，但氣氛也好不到哪兒去。爭權奪勢自然並不是保命保官重要，所以一時間倒也放鬆了不少。

自從回來之後，神經一直緊繃了好幾個月的楚湛難得鬆了口氣，心情不錯的又找機會溜達去了鳳儀宮。

上次的事情過後，葉思羽對她的態度一直淡淡的。在別人看來似乎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但楚湛總覺得有些東西已經變了。她說不上是好是壞，但現在看著葉思羽對著她拿著淡淡的態度還是讓她覺得有些不樂意，甚至覺得葉思羽近來是在有意躲著她或者說是躲著那個禁忌的話題。

酒後醉言，楚湛不否認也不後悔。那只是把她平時不敢說的話都說出來了而已，但葉思羽的態度卻讓她覺得有些內傷。

不鹹不淡的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好像是又不止是。讓楚湛覺得母后大人離她又遠了一分，總覺得兩人之間隔著一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而現在那東西卻似乎變得更厚了。

當下楚皇病重，朝廷里黨派紛爭，稍微有點兒政治覺悟的人都看得出時局敏感。古來奪嫡，除了前朝的實力勢力，後宮母家也是個重要的參考物，平日裡向來與世無爭的人也免不了要被牽扯上一些有的沒的，所以這實在不是個說私情的好時候。

楚湛不會不懂這些，所以一直以來也都隱忍著沒說什麼，除了對葉思羽更好些之外，並沒有多說多做什麼。而這些，在外人看來，也不過是楚湛在討好葉思羽，以期得到葉家的支援而已。

明白這些道理，楚湛近來是大大方方的在往鳳儀宮跑。李寶慶眼看著不對，除了偶爾提醒一下卻也做不了什麼，就比如說現在，他已經暗地裡提醒過了，可是楚湛當做沒聽到，他也就只能再次領著她往葉思羽的書房去了。

要說葉思羽這讀書的習慣也是十年如一日的不曾改變，就算近來冷清的鳳儀宮頻頻被其他皇子皇妃造訪，她本人也經常被身體尚且健朗的太后請去喝茶，這白天看看書的習慣，除了時間短些之外她也沒怎麼改。

楚湛的到訪葉思羽並不意外，自己養大的孩子是個什麼德行她很清楚。別看這人外表一副和她一樣與世無爭的樣子，其實骨子裡的固執倔強卻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話已出口，對於她來說就是沒有退路了，除了勇往直前這人不會先想到放棄。

皇宮裡的日子是無聊的，在條條框框下生存的皇后日子更是無聊。即使皇后藏書閣裡的書葉思羽看一輩子也看不完，但不得不說，這千篇一律的生活還是讓人覺得有些沉悶。而從前給她，給整個鳳儀宮帶來生氣的，從來都是楚湛。

果然，從書本中抬起頭來看到的，依然還是楚湛那張燦爛陽光的笑臉。即使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單純的小皇子了，她也不曾讓那些黑暗染黑了她的笑，即使她們之間多了某種不可言說的尷尬，她也不曾吝惜這張笑臉。所以葉思羽是很樂意看到她的，很樂意讓她的陽光燦爛感染自己孤寂空冷的心。

當著李寶慶的面，楚湛還是規規矩矩的給葉思羽行禮請安了，不過等到人被打發走了之後，她卻是比以前更隨意放鬆了。

不管自己身上還穿的正式無比才親王朝服，也不管這地方是皇后專屬的鳳儀宮書房，楚湛隨意的往書桌上一靠，笑嘻嘻的葉思羽面前湊：“昨日龍肅營裡有事，沒能過來，母后可有想我？”

葉思羽雖然喜歡她來，但也不願意像以前一樣總寵著慣著她了。這會兒她已經再次將視線放在了手裡的書上，並沒有因為楚湛的話抬頭，嘴裡淡淡道：“你有時間就來，沒有時間就不來，左右這鳳儀宮都是在這裡的，又不會跑。”

楚湛聽了心裡吼一聲：“鳳儀宮是不會跑，但我怕你跑了啊。”當然，這話只能放在心裡，而且葉思羽貌似暫時也沒地方可以跑，她還有時間可以和她磨。於是臉上笑嘻嘻的表情不變，楚湛再接再厲：“看來母后是沒有想兒臣了，但兒臣可是想您了呢。”

時間迅速流逝，眼看著楚湛一天天長大，一天天成熟，可是她在葉思羽面前的油嘴滑舌卻似乎與日俱增了，而葉思羽顯然也是習以為常。她不為所動的放下了手裡的書，卻不是準備和楚湛閒扯，反而微微皺起了眉：“這些天，你去過葉家了吧。”

葉思羽說得嚴肅認真更是肯定，楚湛臉上的笑容僵了僵，隨即道：“母后，這些事兒臣心裡有數，您不用擔心。”

深深的看了楚湛一眼，葉思羽眼裡情緒複雜，卻不置可否。

人人都當她是個不受寵只頂著一個皇后頭銜的普通女人，或許連楚湛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都覺得她自己已經成長到一個保護者的位置了，但事實又是如何呢？

就像十年前的楚湛，明明只是個不受寵又喪母的懦弱皇子，她也有本事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裡隱瞞身份低調生存了這麼幾年。那她這個能為楚湛遮風擋雨的皇后呢？這皇宮裡看輕了她的人太多。很多事，並不是不說就不知道的。

作者有話要說：母后不聲不響，但其實比誰都看得明白，也比誰都對楚湛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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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