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望她,彷彿已是知道她想對她說些什麼,她淡淡道:“無妨。若卦象所示無誤,月盈之日,便是她歸來之時。”
驚蟄才幾日,可天氣已然有了漸漸回暖的趨勢。
靜夜深沉,銀輝滿身,晚歌踏一地清霜而來,忽而仰頭,黛藍色的夜空中,只見星辰寥落,薄月如環。她走得很慢,一張沉靜淡漠的臉上膚色透著蒼淡到詭異的冷白。
“你回來了。”
抬眼,面前素衣白裙的女子正在柴扉前盈然而立,精緻而寡淡的容顏,淡靜一如那天空微涼的薄月。她靜靜地看著她,她的聲音平淡又似透著彷彿與生俱來的清冷,可黑眸深處卻分明閃動著一絲難以捕捉的情緒。
“酹月姊姊。”她忽然心情大好,曼聲喊她,她快步迎上前去。“我有多久沒見到你了?”
“一月。”酹月答她。細細的柳眉微微蹙起,她望著她,周身隱隱的血霧環繞,映襯著她燦然的笑意,夜色下森然可怖,令她心底生寒。可以篤定的是並非錯覺,她周身的血霧較之從前分明是深濃了不少,五步之外都彷彿能嗅到那淡淡的腥甜氣息。
晚歌怔了怔,“一月……竟然那麼久了啊。”些微的停頓,復又慵懶微笑。“酹月姊姊想不想我?”
“……”酹月沉默,望著面前那一身青衣颯沓卻分明身負血債的女子,她心頭微震,不動聲色地問:“這些時日,你去了哪裡?”
“呵呵,酹月姊姊可是族裡最最靈通的先知,我去了哪裡,怎麼你卻無法預知麼?”晚歌淡笑道。
“你若存心掩藏,再神通廣大的先知也無法洞悉你的去向。”酹月靜靜說道。
晚歌垂下眼眸,沉默不語。
長長的停頓。酹月忽而啟口:“離公主遠一些。”
她忽然吃吃笑了,“沅沅實在是個很可愛的女孩,我喜歡她。”
酹月肅然凝眸。“用黑巫術傷她,又治癒她。這便是你的喜歡?”
晚歌笑而不語,一雙粲然的桃花眼緩緩眨動,夜色下如水流般的柔情絲絲漫溢。“酹月姊姊的話,我可聽不懂呢。”
可酹月卻顯然並不想花費心思與她糾纏,徑直問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竟然這樣問我,酹月姊姊可真是讓人傷心啊。”晚歌微微笑著,可那笑意便只如煙花璀璨,渾不入眼底。“不過是想和她做朋友而已,就像酹月姊姊一樣啊。”
“我?”
“當然,我還是更喜歡酹月姊姊多一些。”晚歌懶懶地笑著,再開口時,語氣中竟添了三分的嬌嗔。“所以一回來就來見你。姊姊當真半點也不想我?”
眸光迴轉,酹月淡然沉默。晚歌失望地嘆一口氣。“虧我還一直記著姊姊的教誨——”
“地火明夷。”不待她說完,酹月冷冷道,“如此異卦,卻是為你而卜。”
笑意僵在了臉上,晚歌靜靜地望著面前一臉肅穆的酹月。“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麼,這一個月來你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好吧,我全都告訴你就是。”驀地幾步上前,指尖探出,緩緩掠過酹月烏沉沉的劉海,她眼底隱隱跳躍著的詭譎快到一閃而逝。忽然發力緊緊將她抱住,壓向懷中,她一字一句地說:“我,找到生命之果了。”
饒是酹月一向淡靜,聞言也不禁微微一顫。王一心想要求得的長生之果,傳說中只可能生長在海外仙山難尋蹤跡的長生之果……她竟然……竟然找到了?這怎麼可能?!
“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信。”晚歌輕聲笑著,手指從那張清冷如月的臉上輕輕滑下,轉而勾住她細緻的下顎。她深深望她入她的眼底,那水晶般瑩澈的眼瞳,彷彿藏著億萬星辰,絳河遼闊。“我帶你去。怎樣,酹月姊姊,敢不敢,願不願……隨我而行?”
靜靜思量片刻,酹月撥開她勾在她顎下的手指,凝若冰霜的眼底再無了半分遲疑。“好。”
“不過在那之前,你需要先去見公主一面。”
晚歌愕然,下一秒,已然笑出聲來。“不是要我離她遠些的麼?”
酹月面色一沉,不甚自在地側過臉去,泠然道:“你既招惹了她,便該給她個交代。”
“這可如何是好。”晚歌手指託著下顎,原地轉了一圈,再望向酹月時,眼底已然一派深情,濃如夜色。“比起沅沅,我可是更想給酹月姊姊一個交代呢。”
第十二章 山青一點橫雲破
翌日唐小軟是被唐愷一雙粗糙的大掌給活生生拍醒的。還沒來得及回味那再再再次詭異出現的連續劇一般的夢境,睜開眼睛就見到堂哥唐愷正彎身蹲在帳篷外,萬分不可思議地盯著自己。
“怎麼了?”唐小軟一臉莫名地坐起身來,隨手抓過外套披上。
“小軟啊,你也太能睡了吧?我拍了你臉十幾下,喊了你五分鐘,捏你鼻子你就用嘴巴呼吸,反正就是不醒!”唐愷盯著她看了半晌,好笑道。
唐小軟有點尷尬,可轉念一想,什麼啊,她明明是被沐槿衣打暈的好吧!頓時氣上心頭:“她人呢?”
“誰?哦,你說沐小姐啊,她在弄早飯等你起床呢。”唐愷笑道。
唐小軟一怔,心底裡一股鬱氣隱隱好似淡去了些許,但對於沐槿衣竟然如此簡單粗暴讓她睡著的行為還是有些窩火,頓一頓,暗想:做早飯怎麼啦,又不是特意給我做的,她自己也要吃啊,反正她打我就是她不對!
“快起來吧,吃完早飯就得趕路了。”唐愷哪裡知道唐小軟此刻那點內心的小貓膩,交代完之後便起身走開了。
扁著嘴起床,穿好外套鑽出帳篷,深吸一口氣便覺滿心滿肺的清爽滌盪,山中的空氣就是好啊!用漱口水漱了漱口,又取溼紙巾擦過臉,唐小軟伸了個大懶腰,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剛抬頭想扭扭脖子,冷不丁卻看見昨天她去砍樹枝的那棵大樹上竟掛了好幾個很大的用稻草綁著的圓柱形物體,活像是超大的馬蜂窩。她不禁一怔,抬手指著“馬蜂窩”便道:“那是什麼?”
“嘖嘖,你看不出來吧?”一見她起床就立刻來拆帳篷的唐煒聞言停了手,故作神秘地湊近她道:“早上我和我哥就看到了,不知道那是什麼,我想著爬上去看看清楚,結果被沐槿衣給叫下來了。她說……”唐煒說著話,看一眼正坐在不遠處等著面熟的沐槿衣,壓低了嗓門道:“那是屍體。”
“什麼?!”唐小軟直接驚呆了。
“是掛在樹上的屍體。他們族裡的規矩,有罪的人會被割下腦袋,放在缸裡用蠟油密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