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玖拿過掛在轎子上的弓箭,濟蘭就聽轎外“嘭嘭嘭”的三聲,轎子也跟著晃了三晃。
射完箭後,富察沁攙扶著她下了轎,富察米將一個紅綢扎口,內裡裝了五穀雜糧的花瓶放到她手中,在二人的攙扶下,踩著紅毯向裡走。
佟玖看著穿著花盆底鞋的濟蘭從門坎上的馬鞍上面穩穩的跨過去,也跟著鬆了口氣。接過富察沁遞過來的紅綢將她引到堂上的香案前。
拜過天地後,濟蘭在床上坐穩,有童男童女往床上撒著花生大棗。佟玖又接過虹筱遞過來的秤桿掀了蓋頭,象徵的撫了撫濟蘭的發,寓意白頭偕老。然後用力將蓋頭拋到屋頂上,這才同濟蘭一起並肩坐在新床上。
“主子,我僭越了。”富察沁先是行了個禮,之後把佟玖的右衣襟壓到濟蘭的左襟上,這本是該由長輩做的事,富察沁在幾人中是最長的,所以就由她做了。
兩人喝了交杯酒,吃了半生不熟的餃子,門外響起了駝隊中蒙古人唱的祝酒歌,婚禮這才告一段落,佟玖起身出去敬酒了。
虹筱跟著她出去時,濟蘭給富察米使了下眼色,富察米捧了事先灌了白水的酒壺,追上二人。
“姑爺!”富察米還是彆扭的叫了出口,忍不住喜極而泣,臉上掛著淚兒道“您以後,一定要待我們小姐好!”說完把酒壺遞到虹筱手上。
佟玖點點頭,從袖子裡拿出紅包給富察米,客氣的道“辛苦了。”
她們走後,富察米開啟紅包,裡面竟是張千兩的銀票,這是她第一次覺得佟玖的可取之處,辦事果然粗中有細。
最後,佟玖終究還是喝多了,及至深夜還沒回來。
濟蘭換下厚重的禮服,想起了那件佟玖十分喜歡的紅色蒙古袍,便讓富察沁又取了出來,為她換上。
“老哈河水長又長,岸邊的駿馬拖著韁,美麗的姑娘,諾恩吉雅,出嫁到遙遠的地方——。”深夜裡,洞房窗外傳來了婉轉蒼涼的蒙古民歌。
“這是誰在唱歌?”濟蘭為歌聲所吸引,走出洞房,來到前廳,好奇的問道。
“是我們小姐。”虹筱看她過了來,在她身邊站定,擋住些廳裡渾濁的男子氣息,極其小聲的用滿語哽咽道,也跟著抹起了眼淚。
虹筱也知道今天的婚禮是韓鹿祈的婚禮,但看到佟玖全須全尾的穿著禮服坐在那兒,她很是觸景生情。
想想前幾天提心吊膽的擔心,想想她跟佟玖在草原上逃亡時,不分晝夜的在草原上跑,再想想半年前,從江南來北上包頭府時那路上的艱辛和吃的苦。
今天佟玖成親了,也算徹徹底底的成人了,只要她活著好好的,自己就對得起在天的佟佳氏列祖列宗。
“諾恩吉雅,是誰?”濟蘭懂些蒙語,看著院中篝火旁席地而坐都跟著哼唱陶醉其中的蒙古人們,和一手端著酒碗,正坐那側著頭淺吟低唱的佟玖。
忽明忽暗的篝火映在她的臉龐上,雖然此刻的她衣襟和頭髮都散亂著,但她渾然天成的灑脫氣質在眾人中格外熠熠奪目,卓爾不群。
“她母親的閨名。”虹筱拭了拭眼角的淚道“在科爾沁,很多姑娘都叫諾恩吉雅,出嫁時,都會唱這首歌。”
“當年在父母的身旁,綾羅綢緞做新裝,來到這邊遠的地方,縫製皮毛做衣裳。海青河水起波浪,思念父母情誼長,一匹馬兒作彩禮,女兒遠嫁到他鄉。”佟玖唱到最後起身,右手無名指蘸酒彈了三下,對著大家痛快的將酒飲盡。
然後攤開雙手,無奈的對大家朗聲道“我的諾恩吉雅來了,各位失陪了。”說完朝濟蘭走來,笑而不語。
大家都把目光投在門口的二人身上,臉上無不顯出豔羨的神情。
“你又醉了。”今夜的星空一掃前幾日的陰霾,此時的天幕上繁星點點,深沉而幽靜“入贅到我們家,就那麼委屈麼?你把丫鬟都唱哭了。”
兩個人並沒有直接回新房,濟蘭隨意的走著,打算讓她先散散身上的酒氣再回去。但秋雨後的夜很涼,她抱著雙臂摩挲著。
突覺背上一暖,佟玖寬了馬褂披在她的身上,無所謂的嘟囔著“我喝了酒,很熱。”
“你就是個蒙古人!”濟蘭實在難想象,一個長在京內的帶有宗親血統的世家小姐,怎麼會像剛才那樣與生俱來的豪放。隨時隨地的就能跟最底層的那些蒙古人廝混成一片。
她現在似乎明白了,佟玖之前借錢時那種吸引自己的執著,根本就不是出於她本身對信念的堅定,而是佟玖特有的蒙古思維。
她的世界很簡單,想什麼就去做,不顧忌其他。事實證明,往往這樣心無旁騖的豪邁人,更能成就自己。
“我身上流著蒙古人的血。”佟玖停住前行的腳步,對濟蘭道“你要習慣我,不只是穿這麼漂亮的衣服,還有這裡。”說著指了指自己的頭。
就聽“啪”的一聲,濟蘭在她的額頭上拍了一巴掌,故意的問道“這裡?這裡有什麼稀奇的。全大清國的男人,都這樣。你如果想好好活著,就要穿什麼衣服像什麼人。”
佟玖擰著眉毛,揉著被拍的額頭,跟著她往新房走。
“也許,你現在不明白,也許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明白了。”濟蘭自言自語的走了幾步,回頭看看佟玖的腦袋,無奈的道“我覺得,你可能永遠都不明白。”
回去後,兩邊早都備下了熱水,服侍兩人分別沐浴。因為濟蘭洗的久了些,佟玖睏乏的先睡下了。
濟蘭回房時,見虹筱正跪在床邊為佟玖腿上的傷,上著藥粉,於是讓身後的富察姐妹下去睡了。自己輕輕的走了過去,看著虹筱手上極其小心的樣子,生怕弄疼弄醒她。
坐到床邊,脫了軟鞋,問道“她追回了多少馬?”
“五十幾匹吧。”虹筱掖了掖耳邊的碎髮,對濟蘭道“秋夜寒涼,我多拿了兩床被子來給您放在床尾。她喝了酒,總是前半夜蹬被子,後半夜搶被子。之前又騎馬,睡不安生的。”
“嗯,現在說話,倒是像自家人的樣子了。”濟蘭滿意的點點頭,覺得有些受聽。
“其實您一點都不克夫。”虹筱揶揄了句“我們哥兒自從遇了您,就一直交著好運呢。”
濟蘭意外於她的直白,之前還覺得她有點城府,現在看來,真是有什麼傻愣的主子就有什麼天真的丫鬟。拍了拍床沿兒,道“甭盡揀好聽的說。她敢搶我的被子,我直接就踹她下床。”
虹筱聽後,抿嘴一樂,為沉睡的佟玖整好衣衫,覆上被子。
“笑什麼?”濟蘭打著哈欠,看她退出床幃,也上了床,拉著被子好奇道。
“笑您,刀子的嘴豆子的心。”虹筱傾身為濟蘭也覆好腳下的被子,道“她跑了幾天幾夜沒闔眼了,要踹也明個兒再踹。”
濟蘭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