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明的。
我在程嘉回國之後兩個星期才收到她回來的訊息,彼時我正在圖書館奮筆疾書,突然手機一震,劃開瞥了眼,赫然是她的簡訊:“我在學生二食堂,有時間出來見見嗎?”
我立馬甩下手中的筆,在旁人好奇的注視之下飛奔而出,跟中學時搶著去吃飯似的,激動得步伐都不受自己的控制。
滿心歡喜地到了二食堂,我幾乎沒認出程嘉來。
客觀來說,她的外貌並沒有很大的變化,但整體的穿著和氣質都與從前大相徑庭,如果說以前只是在校園的女孩之中稍微顯眼,此時的她則幾乎有了一些社會人的風韻,成熟性感,舉止得體,臉上的微笑落落大方。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因為準備考試常年不再捯飭自己,裹著件媽媽輩的厚實羽絨服,裡頭一件素毛衣,跟個球似的,恨不能把自己縮排角落裡。
我和程嘉對著坐了會,先是客套地拉了拉家常,然後聊了聊彼此的生活近況,最終話題被掐滅,歸於沉寂。
生活環境和閱歷眼界都不一樣,即便再努力想要回到之前聊天的氛圍,也無法盡如人意。
沉默良久,她看了我一眼,突然笑了笑:“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沒什麼變化。”
我心說是啊,這麼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跟你完全沒法比。
此間的差距,直接導致這頓飯吃得我十分難受。
忘了那天怎麼回到宿舍的了,大概是我的表情太過於心如死灰,舍友們紛紛上前來表示了關心,然而真要說我受到了什麼委屈,我又說不上來。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覺,忘乾淨一身險惡的生計。
兩天之後,程嘉幾乎要落灰的朋友圈罕見的更新了,一件手工織的毛衣的圖片,配了一個勝利的V字手錶情。
很久以前我就想過要找一個會給我織毛衣的男朋友,畢竟我手太笨,摺紙都總是半邊倒,遑論織衣物這種高階手工活動。我沒想到的是,程嘉這種看起來非常大氣的女人,做起這些溫柔的活兒來也是絲毫不輸旁人。
我點了個贊,卻沒有和往常一樣在評論裡打滾賣萌,退出來的同時,心裡默默地響起了一句話。
不會織毛衣的我,何德何能擁有會織毛衣的程嘉呢。
☆、012
【14】
在所有人都為了找到稱心的工作和學校而忙得焦頭爛額時,程嘉已經收到了好幾所海外名校的offer,裡面甚至包括UCB這種非常難以申請的學校,有傳聞說學院輔導員曾經聯絡她,讓她給學弟學妹辦一個學習經驗的講座,卻被她婉拒了。
得到訊息時我們都並不很吃驚,程嘉會有非常光明的前程,這是我在前兩年裡就知道的,只是此刻內心卻翻騰著一種無法言說的情緒,連帶著手裡啃剩下的半截雞腿也食之無味了起來。
舍友還在旁邊討論這個今年當之無愧的院系風雲人物,我將雞腿扔進垃圾桶,跑到走廊盡頭吹了下風,想了很久才掏出手機,給程嘉發了條訊息:“準備去哪所學校?”
程嘉的回覆來得很快:“UCB”。
一如所料。
我靜靜地站了一會,約摸過了半個小時,在聊天視窗打下了一行字:“之前一直忘了說了,恭喜你。”
程嘉一時沒有回覆,許久憋出一個“嗯”。
再也無話。
我半個身子傾在陽臺上,陽光溫溫柔柔地灑下,落滿了周身的一切。陽臺之下,有女孩子三兩結伴而過,像是做了什麼惡作劇,其中一個突然往前跑了起來,身後的妹子愣了一會,立刻笑罵著跟上,將長髮在空中甩出一道弧線。
我看著下面來來往往的人群,心想,真好啊。
很久以前我就發現,哭泣是情緒長時間積累的結果,它需要某些事件才能引燃。而此刻的我,雖然胸腔裡滿是負面的情緒,可由於缺少一個□□,愣是哭不出來,只能呆呆地瞧著這個世界,自己默默地咀嚼。
這樣的積鬱直接導致接下來的三天我都沒有什麼胃口,即便吃了東西也是反胃般地痛苦,偶爾出門時路過宿舍的大鏡子,瞥見裡頭大眼袋黑眼圈面黃肌瘦的自己,都會在心裡猛地一沉。
看啊,這就是你。
程嘉飛走的那天我原本是打算去送她的,但想了想還是作罷,一來無法承受相顧無言的尷尬,二來在現場無疑會加重我的鬱結,於是我十分明智地選擇了自保的做法——躲在圖書館看不知所云的書。
臨行前還是沒忍住,給她叮囑了一些大家都知道的注意事項,之後百無聊賴地看著手機的時鐘。時針與秒針重合又分開,飛機起飛的那一瞬間,我在遙遠的這一頭,默默說了句一路順風。
耳邊似有聲音,穿過雲層呼嘯而來。天還是一樣藍,水還是一樣清。
程嘉走了。
再後來,我進入了國內的一所高校深造,偶然知道她在UCB有了女朋友,兩人做同一個專案而相識,深入聊天之後發現彼此非常契合,於是就在了一起。同學說起這事時還特地找出了照片,眾八卦者一擁而上,我在旁邊刷手機,覺得尷尬的很。
回去之後沒忍住,找出來看了她的朋友圈,確實很養眼,我簡直要變成她倆的CP粉了。
嗯,這句話是真心的。
再後來……沒有後來了。
年少時總是心比天高,認為萬物皆備於我,然而長大一點才發現,這世界上有些事情,是靠一己之力無法徹底改變的。比如我會在畢業之後找一份相對安穩的工作,拿著固定的薪水,戰戰兢兢地看老闆臉色,生怕不小心丟了飯碗。而程嘉則拿著國家公費的研究資金,做著普通人做不來的工作,就算搞砸了,回來還能繼承她爸的家業,橫豎都是一個光鮮亮麗。
我有時會想,可能我此生最大的成就,就是和程嘉考進了同一所學校。她以此為跳板,藉著祖上的光輝成功升入了天際,而我不幸被環境絆了一跤,撲通一下摔進了社會的大池子裡,好不容易抹乾淨臉上的水,一仰頭,發現程嘉在萬丈高空之上對著眾生微笑。
而我最大的幸運,就是在人生中曾經與她有過短暫的交集,之後回味良久,也無風雨也無晴。
這麼說出來,似乎難以避免地有些消極,那就不說了吧。
現在是二零一七年一月一日,元旦的餘韻早已散去,空氣裡瀰漫著徹骨的冷意,我在狹小的房間裡打下這行字,一旦張開嘴,能明顯看到霧濛濛的白汽。
程嘉發了條狀態,依然只有寥寥數語:“新年快樂。”
我慣例點了贊,回覆了一句“同樂同樂”,之後看著她的頭像,忍不住在聊天框裡打下了一行字,但想了想覺得太矯情,幾度刪改,最終還是作罷。
那一段沒有傳送成功的訊息,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