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才發現,其實沒那麼難受,至少比那些曖昧不明的,披著嘲笑外衣的安慰攻擊要悅耳中聽的多。
司怡母親去廚房倒杯水的功夫,聽到客廳哐啷一聲,趕過來只見司怡眼神空洞地睜著,盤腿坐在一推四散的水果中間……
好像又回到了中學時代,母親跟在身邊說著,罵著,而她一面躲著一面在狹小的縫隙裡寄予自己的愁苦,如今不用強說新愁,不用為未來擔憂,從早上睡到晚上,再從晚上睜眼到天明。
離開之前,司怡去找詹妮,交給她一隻水桶,希望她代為轉交,詹妮看了一眼桶裡的烏龜,不知所謂,她有話想對司怡說,但司怡沒給她解釋的機會,扭身鑽進車裡,擺擺手,揚長而去。
司怡出道這麼多年,大大小小的記者招待會也開過不少,頭一回遇到這樣眾志成城的媒體統一戰線……
他們是御座下的天兵天將,奉命下凡捉拿一隻叫陳司怡的小妖,他們撒豆成兵,花樣百出,圍追,棒打還不算,外加誹謗,暗算,想盡一切辦法要逼她承認自己是個狐狸精,要寫保證書,要認錯,最好脖子裡掛上一張硬紙板,遊街示威,以平民憤……
司怡媽媽發現女兒跟過去不一樣了,每天不再想著怎麼闖天下,開始關心糧食和蔬菜,安分守己,甚至學做家務。
母女兩個一起在廚房忙碌,司怡坐在下首一張小杌子削土豆,司怡母親躲躲閃閃問了許多話,司怡猜測母親無意中看到了關於自己的新聞,沉思片刻,告訴母親,什麼也不用管,隨他們去說,只要他們找到下一個目標,自己就安全了。
母親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神神秘秘掏出一張照片,司怡見了,未語先笑,誰知那照片上的竟是個女人,帶著黑色大禮帽,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微笑……
“這……”
司怡母親背對著她,聲音略帶侷促,“聽說是個研究生,現在在做翻譯……”
司怡微微一愣,最初的尷尬過後,忍不住笑起來,她把照片放在櫥櫃上,繼續手裡的活,聲音低不可聞,“無論男人還是女人,我都不要了,也……要不起了……”
平靜了兩個月的家居生活被一個陌生的電話擾亂。
司怡知道該來的總是要來的,躲也沒有辦法,屋裡沒人,她給母親留了一張字條,簡單收拾了,匆匆離開。
在她離開的這段時間裡,她的律師曾經多次試圖聯絡她,但由於司怡臨走之前,換了手機號碼,家裡的電話也打不通,除了乾著急也沒有辦法。
積壓了不少律師函,關於違約,關於賠償,白紙黑字,說來說去,無非都是要錢,司怡看了看總數,冷笑,“給他們”
司怡的律師姓王,是個快40的女人,知道這事無法挽回,既然僱主發了話,也只有應了。
司怡到家後,馬上打電話給自己的財務顧問,詢問資產狀況,又吩咐她注意眼下的房地產市場,找個合適的時間,把手頭的幾處房產全部賣掉。
掛了電話,司怡窩進沙發裡,像虔誠的教徒守望自己的信仰,盯著天花板看了很久,她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個開頭而已……
司怡照舊交際,只帶一副墨鏡,安然行走在大街小道。
雖然當初鬧得天翻地覆,好在娛樂圈裡,從不缺炒作和醜聞,老的一批消失了,還有一批新人願意披荊斬棘,供人們賞玩,只有司怡的歌迷念念不忘,她們的偶像是如何如何委身人下,如何“專門勾引老闆”,“男女通殺”,她們無法原諒司怡的沉默,偶然會聚集在司怡的公司前示威,討說法。
公司方面一直很安靜,沒有任何表態。
李欣聽說司怡回來,在她門前攔了她多次,終於在一天深夜截住了她,司怡喝了酒,見了她也不說話,李欣搶在門合上之前擠在進來,跟在她身後,喋喋不休,“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喝酒?”
當初離開的時候,司怡原本想拖她把小蘭帶給那個人,但她後來一想,李欣現在是公司的職員,自己跟公司方面搞得很僵,司怡不想讓她左右為難,也怕重蹈覆轍,因此今晚的態度十分冷淡。
李欣最近在人事上往來,察言觀色的本事一路飆升,見她神色疏遠,隱隱猜到一些,只說自己已經辭職了。
司怡霍然轉向她,“為什麼?”
如果是為了她,那大可不必,她已經夠倒黴了,不想再連累別人,更重要的是這樣的青睞,她承受不起,也還不起。
“你別多想,我是你的助理,當然要站在你這一邊,就這樣而已。”
司怡驚訝這小鬼什麼時候學會忖度人心了,一面感激,一面莫名其妙提高了警戒。
李欣決口不提公司的事情,只說些司怡素日感興趣的話題,夜深了,見司怡瞪著眼睛,一副高度警惕的模樣,強忍了笑,起身告辭。
司怡送她出門,眼睜睜見她進了電梯才放心,關了門,一頭扎進沙發裡,覺得自己現在真是四面楚歌,感□□業一團糟。
想到這裡,腦中又飄過一個名字,一個像符咒一樣,甩不開,忘不掉,永遠也不想再記起的女人。
司怡在沙發上躺了一夜,破曉時才有了些睡意,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到門鈴響,開了門,王律師一臉焦急地走了進來,尚未坐定,就從包裡拿了一份檔案出來。
不久前,司怡回來以後,一切活動全部停止,拖王律師跟公司交涉,看來,今天有結果了。
王律師語速很快,言談間似有責怪,指著合約裡的相關條款,說裡面藏了很多機鋒,還有些事情沒有查清楚,現在也不好直接下結論,但結果不容樂觀,單說合約裡的天價違約金這一條,就不是司怡能承受得了的……
第43章
司怡不相信運氣,她認定事在人為,無論多麼艱難,總有解決的辦法,但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有限。
她是出了名的宅女,除了手下的生意,幾乎不與圈子裡的人往來,從來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她現在處境微妙,沒有人肯做沒有回報的投資。
將近三個月的空檔期,違約無數,合約裡明明白白寫明瞭由公司全權代理,不僅要賠償簽約方,還要賠償公司的各種損失,前後一加減,賠上所有的身家也未必填的滿。
小季知道司怡跟董事長私交不錯,勸她去求求梓青,也許事情沒有她想的那麼壞,公司從來也沒有說過不管她的死活,當初是司怡主動切斷一切聯絡,現在也是她一意孤行,逞強要一力承擔所有後果……
小季坦言,他在公司沒有聽到任何風聲……
…………
……
重新回到公司門前時,司怡也希望這一切只是她在賭氣。但她做夢都沒有想到,有一天會跟秦越分庭抗禮,甚至要鬧到對簿公堂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