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把各家之物一一派送過去，好幾家留我們吃飯，對著姐姐還是好奇的問許多問題，姐姐耐心笑著回答。我們在村長家吃午飯，她對姐姐誇我真是個好女子，踏實肯幹，為人又實誠，從不推辭的幫助大家。姐姐驕傲的笑著點頭：“是啊是啊！小雙真是個好孩子，平日裡多虧你們照顧她啦！”

村長推辭一番，又誇姐姐模樣俊俏，問家住何處，可有娶親。她回答：“家中離此地甚遠，所以一年只能過來住幾日，婚姻之事，還待父母做主。”

村長笑笑說，理當如此，不過女大當婚，關姐兒之齡不可過於放任，要是看上我們大喬村哪家男兒，儘管說出來，喬大姨我去為你保媒。姐姐笑著舉手敬了她一杯酒，將此話揭過。這頓飯吃了大半時辰才散。

下午回去姐姐嫌自己滿身酒菜氣，說不求洗澡，必須洗頭！我們點火燒了滿滿一大鍋熱水，從穀倉裡揀出兩塊幹皂角熬開，搬出凳子在屋外洗。她頭髮短，洗得很快，抱住一塊棉布盡力擦乾，笑說：“小雙，姐姐幫你洗。”

我怕她風吹了頭著涼，拒絕道：“姐姐先回屋吧，我一會兒就洗好了。”

她將棉布搭在頭上走到我身邊按下我的頭，一邊用葫蘆瓢給我淋溼頭髮一邊笑著：“姐姐哪裡這麼脆弱呢？你頭髮這個長度，自己洗得慢，冬天又冷，凍感冒了可不好。”柔柔的指尖侵入我的頭髮中，她有淺淺的指甲，輕輕擦過的頭皮，細細揉搓……孃親都不曾如此細緻的待過我。

她為我淋洗兩遍，用棉布包著我的頭，體貼的擦拭，我呆呆抬眼，剛好觸及她淺淺牽起的唇角。

大早，前日那幾個小傢伙特意齊齊跑來我家玩，還帶來了兩個男孩子，指著他們大聲道：“喬小書，喬小帖，大人們都誇你們長得好看，你們自己比一比，這個大姐姐比你們長得好看多啦！”兩個小男孩被說得紅透了臉，低著頭不說話。

姐姐沒想到小傢伙說這樣的話，挑了挑眉，撲哧而笑。我無語的上去一個個敲她們的腦袋，斥道：“渾說什麼呢，小心我去告訴你們孃親找打！”她們嚇得不敢再亂說，我去揉揉那兩個男孩子的頭，將他們抱到床邊坐著安慰：“別聽這幾個丫頭胡說，姐姐拿棗子給你們吃。”

“嗯，謝謝雙姐姐！”他倆乖乖坐著不動，姐姐好奇的湊過去用拇指捏他們的臉蛋，兩個孩子小臉更是紅撲撲的惹人憐愛，姐姐發現很好玩，臉上壞壞的神情跟那幾個眼巴巴的小壞蛋似地。

我拉開姐姐一人塞了他們一把棗子，又給他們兜裡裝滿花生瓜子類的零嘴，順便放了兩枚銅錢進去。幾個丫頭癟著小嘴可憐兮兮的瞅著我，我繃住臉說：“女孩子少吃甜食。”給她們發了零嘴和銅錢，沒給紅棗。

嘴利的那個丫頭說：“那你們家為什麼有棗子啊？又沒有男孩子。”

姐姐搶過我的話頭一本正經的回答她：“因為我們是大人啊。”

小丫頭偏頭想了想，似乎覺得大人確實有很多特權，嘟著小嘴哼了一哼，招呼一聲，齊齊跑開到外頭去玩。喬小書和喬小帖還規規矩矩的坐著，姐姐又要去揉他們的臉，我無奈的擋住她，把兩個孩子抱下床，笑道：“快去玩吧，一會兒她們又找不著影兒了。”

他們小聲的又向我道謝，拉著手追出去玩耍。姐姐笑意融融的拍拍手，抱著火籠說：“我的老師曾說任何孩子都天真可愛，真是如此！”

我點點頭，問：“姐姐冷不冷，要不要添點木炭？”

“不冷。對了，我看到家裡放著書，你在上學了嗎？”

“姐姐莫笑話我，才剛識字呢……姐姐的名字是哪兩個字，教我寫吧。”

“好啊。”她就著手指蘸水在桌上畫出兩個字，方方正正的，與我想的那兩個果然不同。她一筆一劃的教我，然後又將我的名字寫下，與先生告訴我的有所不同。她還笑道：“我的名字出自於‘關關雎鳩，在河之洲’，我爸爸給我取名叫關洲，上戶口的時候卻被誤打成了關舟，所以我就由水中的小陸地變成了水中的小船。”

“那我的名字呢？”我下意識開口，想聽她的解釋。

“喬望雙——一生一世，望與爾成雙。

***

隔壁村一位挑貨娘挑了一擔豆腐和鮮魚來賣，我各買了一樣，她笑著說了些吉利話，收過錢又轉向別家。姐姐問我打算怎麼吃，我告訴她，一個熬湯，一個油煎。她指指我手中的大塊豆腐，笑說：“剖一半豆腐拿來煮豆腐魚頭湯，又可以放些豆芽在裡面。剩下的魚用來做糖醋魚吧。”

“也好。”我望著她一笑：“不過得麻煩姐姐了，這兩道菜，我不會做。”

“也有你不會做的啊？”她笑容中透出幾分得意，伸手接過去往灶房裡走：“快來燒火，今兒讓你瞧瞧姐姐的手藝。”

我們這裡與她來的地方大概顯得調料不足，做糖醋魚的時候她無力的皺了皺眉，最終只用了簡單的白糖與酸醋，她吃著不甚滿意，我卻覺得這便是至純美味。我們簡簡單單的在臨近過年的氣氛中又過了一日。

白天用出大半時間提著一籃乾糧乾果，去鄉親們家走訪一遍，自然又在別家吃了午飯。回家時，姐姐皺眉看向灰色的房屋，突然道：“小雙，我們寫副對聯吧。”

我問：“對聯是什麼？”

“春聯——你們這裡過年的時候不寫嗎？”

我搖搖頭：“怎麼寫？姐姐，需要用什麼你告訴我。”

“筆墨，三條紅紙，大概這麼長這麼寬。”她比劃一下：“然後我們再熬點漿糊，貼在門框兩邊就好了。沒有也無所謂，圖個喜慶而已。”

“這些東西家裡沒有，等吃過晚飯我騎著小黑去先生家找找，她應該有的。”開門拉著姐姐進屋，先將木炭撥開，等火燒得明旺一些，身上不那麼冷了，抓出一把幹棗給姐姐，我們回灶房煮飯燒水。一邊將米下鍋一邊隨意說話：“姐姐，你打算寫什麼對子呢？”

她喜滋滋的嚼著紅棗，燒一把火捧著腦袋想了想：“歡聲笑語賀新春，齊聚一堂迎新年，橫批是喜氣盈門，怎麼樣？我暫時只記得這個了。”

“當然是好的。”

姐姐堅持要洗一次碗，天色還不太晚，我正打算去先生家一趟，應了她。她挽著袖口，站在高灶大鍋前賣力的洗刷，我突然有些好笑，囑咐道：“姐姐，洗完了快些把衣服穿上，莫著了涼。”

她頭也未回的朝我揮揮手，說：“知道啦，你自己多穿一點，早點回來。”

“嗯。”我抿抿唇，回頭時屋中還有微弱的火光，有人相伴相盼的感覺……在我回來後，再一次被打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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