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常，與昨日並沒有不同，我看著身畔空無一人的xx，有些怔愣。

彷彿昨夜的一切，不過是夢境，月華下，銀瀧並沒我溫柔向我許下誓言。

她未曾來過，我未曾哭過。

只是如今，滿心滿口的綿密澀意，卻是如何也揮解不了。

冰綃在一旁服侍著我梳洗，我坐在鏡前，鏡中的人粉腮杏眸，鵝蛋似的臉型，冰雪似的肌膚，發上簪著兩朵絹花，便想三月春枝臨於溪旁一樣，盡是靈動鮮妍，我心中不由得將自己外貌與銀瀧做了對比，銀瀧也美，美似遠山清月一般縹緲遙遠，讓人難以捉摸，靠近時又像烈火，灼曜逼人，卻也傷人。

第10章 意

想起銀瀧，我忽然心生了一陣好奇，開口詢問著冰綃。

“銀瀧在你們眼中，是一個怎樣的王？”

“王是天縱英才，戰神下凡，奴婢不敢妄言。”冰綃言語謹慎，低頭恭敬的回答。

“就告訴我吧，我想聽。”我央央說道，冰綃為人穩重，又是忠心耿耿，與她相處久了，說話間便不自覺多出一份撒嬌味道來。

“這…好吧。”耐不住我一直糾纏，冰綃遲疑著開了口：“對於其他宮人來說，王的名字足以讓她們震懾顫慄。勾陳建國以來，無論是朝廷還是後宮之中，因王的情緒發作而慘死的人不計其數。時間久了，宮婢們便都怕她，行事也是戰戰兢兢，生怕出了一點差錯因此斷送人頭。”

“那你呢？”我忍不住問她。

“奴婢倒不是那樣害怕王。從前奴婢謹信為人正身謹行，問心無愧，何需庸人自擾，後來奴婢被調來侍奉殿下，與王的接觸也多上許多。王…. ”冰綃略微停頓，斟酌著措辭：“並沒有傳說中的那樣可怕。”

“何以見得呢？”

“王對殿下，十分的用心。”說道此處，冰綃看向我笑了一笑：“王對殿下的溫柔關懷，眾人皆是看在眼裡，王並非傳言中那樣，是個冷酷無心的人。相反，奴婢在殿下這裡看到的王，是一腔赤忱。”

是這樣嗎？我垂眸兀自思索著，胸腔間的跳動亦是不自覺的失衡起來。

“殿下？”冰綃輕輕的喚我，我回過神來，抬首看著她。

“奴婢有一言，由奴婢來講本是不適當的。”她說著，我看著她面上的笑意，是發自內心的關懷：“不過若是奴婢講，依殿下的性子，自己想通，怕是要許久，中間未必不會錯過許多。”

“你說吧，無妨。”我輕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算作安撫。

“殿下，春華不常在，恩愛勿消磨。這世上，只有情這一事，不可一拖再拖。”她說著，輕輕跪下身來：“奴婢今日所言，皆是逾矩冒犯，應當受罰，但奴婢既然說了，便不後悔。還望殿下把握xx，不可辜負有心。”

“你是說，銀瀧喜歡我。”我看著她，平靜的說道；“可是我和她同為女子。”

“王傾慕於殿下，但凡明眼人皆可以看出。除了殿下這裡，再也看不見那樣溫柔又真實的王了。至於同為女子…”冰綃低著首，思索著些什麼，再抬首時面上少了些遲疑，多了些釋然：“王與殿下，本就是身份特殊之人，奴婢不知道公主殿下與王到底是身處在怎樣的立場之上，但是奴婢感覺得到，越是高高在上的人，就越孤獨，一生之中難得遇見真感情，如今殿下與王，既是難得相遇了，又何必拘泥身份，將這一世錯下呢？”

冰綃的話恍若石子投潭，打破我內心的平靜，在我心中蕩起漣漪，逐漸演化為驚濤駭浪，我伸手將她扶起，心中思量著。

確實是這般，住在這深宮之中不為人知的人，或是高高在上受著萬人仰慕的人，都是承受著孤獨的人。生命中或許會出現那人相伴，又或許根本沒機會遇上出現的那人，同孤獨作伴終生，直到老去。

可是我與她們不同，我是上古的聖獸，是玄羽族的宮女，我有數百載數千載長，數不盡的壽命，我的生命，尚且才走了很短的一步。

銀瀧是人，她擁有的，不過是百年光陰，百年之後，這世間便沒有了銀瀧了，她能在她有生之年將我囚禁，而她離去之後，卻是隻剩一個我了，一個我，擁著寂寥且漫長的歲月。

想到這裡，我恍然一驚，發現自己手心之中竟捏出了冷汗來。

是了，銀瀧是人類，縱然她是王，是人中的強者，但是人類的生命是那般的脆弱，在漫長的歷史之中，猶如塵埃草芥，輕易便可灰飛，所有光跡皆被淹沒，再不留痕跡。

我想起銀瀧同我說，她不會讓我有事，語調是那般堅定。

她留下了誓言，義無反顧的離去。

我不該，不該讓銀瀧為我去涉險。人類的生命短暫而易夭折，縱然是銀瀧。

這世間只有一個銀瀧，若是沒了，便永遠都沒了。

我意識到這一點，心頭一陣揪緊。

我想起昨夜思桃說的，銀瀧只帶了一支軍隊，便啟程犯境蠻屠，蠻屠戰士生性好戰，兇橫殘暴，數千年來，在西境與前三國平分疆域，她卻義無反顧。

銀瀧縱然是戰神般神勇，又如何以一敵百萬，深入到蠻屠腹地，去取那上古神器女媧石。

想到此處，我心下一陣警醒，徹悟過來，銀瀧此行斷不能成。

我轉身跑出門去，直直奔向宮門。

“殿下…殿下…. ”冰綃的呼聲傳來，被遠遠的甩在後面。

銀瀧陪伴我七年，我見過她殺戮，隨意一道命令便是奪走數十宮人性命，聽聞過她殘暴，座上明珠數百顆，也見過她冰冷強勢，將我囚禁在垂明宮中七年，不予半分自由。

可我常見的是她笑，是她溫柔將我擁入懷中。

是她看向我時眸中隱隱的難過。

她每每從疆場歸來，風塵僕僕，一身銀甲熠熠生輝，她英姿屹立，風采灼人，她戰無不勝。

這樣的銀瀧，生動明媚，強大至極。

以至於我總認為，這樣的銀瀧，永遠不會與死亡相關。以至於我快要忘卻，銀瀧也僅是一名人類。

一路奔行，路兩旁的宮婢見我紛紛屈身行禮，冰綃在後面追著，我一路跑到前殿宮門前。被守衛攔住。

“讓我出去！”我紅著眼對他們狠聲說道。

“王有旨，殿下不能步出垂明宮。”守衛面無表情，一字一句的答到。

“殿下，請冷靜。”後方的冰綃追上來，低頭跪在了的我身邊：“殿下不能出宮，這是王的命令。”

我緊咬著下唇，身軀因情緒激動而有些顫抖。良久，我平復下來，再出聲時聲線有些喑啞：“冰綃，我們回去。”

“是。”冰綃輕一點頭，起身跟在我後面。

待到步回內宮中的時候，遠遠的，我看見自己的房間，窗內那轉眼即逝的白色衣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