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根本不是在徵詢楊謹的意見,而只是告訴她這個事實。
紅玉極維護石寒,她有她的心思:如今錦被下的自家莊主赤。裸。裸如出生的嬰兒一般,就算是被其貼身侍女看到,紅玉也覺得褻瀆了自家莊主。何況這個女扮男裝的小孩兒,那麼古怪的眼神……
好吧,就算這小孩兒是醫者,是來治病的,可莊主鳳姿玉容,難保她不動歪心思,藉著用針的當兒,多碰幾下,多摸幾下,那還了得!
要知道,這世上可有大把大把的喜歡女子的女子呢!
紅玉於是打定了主意,她得守在這兒,一則震懾楊謹,不令其胡為;二則她還是覺得,服侍莊主這件事,誰也沒有自己做得好。
反觀楊謹,則是暗暗叫苦。她對紅玉,本就存著幾分忌憚。若是不相干的人在這兒服侍,她還能沉下心思施為。
可是眼下……
楊謹知道這位紅總管是驅不走的,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紅玉覷著楊謹苦哈哈的小臉兒,道:“施公子,我家莊主身子骨嬌弱,施針用藥的時候,還請多加小心,別碰了不該碰的地方,再添了旁的病症可就不好了。”
楊謹的嘴角抽了抽,心道你這是把我當成登徒子一流了嗎?
然而,接下來,楊謹便無暇去思考自己到底是不是一個登徒子了,因為就在紅玉掀開那張錦被的一瞬,楊謹只覺得眼前一花,現出一派峰巒起伏、珊瑚嵌脂玉的美景來。
楊謹的腦子中嗡的一聲,彷彿驚然間被一隻偌大的野獸直衝過來撞在了頂門上,撞得她一個趔趄,頓時天旋地轉,暈乎乎的,連呼吸似乎都被撞沒了。喉嚨裡乾巴巴的,偏偏還有一隻小爪子,撓啊撓啊撓的,直撓到了她的心尖兒上,好像在心裡養了一隻不聽話的小貓崽兒,非要把她那顆心臟當成個毛線團抓抓弄弄才能得趣兒似的。
“別……別都掀開!”楊謹拼著殘存的幾絲定力,乾澀地開口,“她、她體弱,容易……著涼!”
“我原本也沒想都掀開!”紅玉哼笑。
楊謹大窘。出於醫者的本能,她忙急步上前,取出隨身的皮封套,在桌子上一溜展開,封套內大大小小的內袋裡,毫、長、圓、鋒等九針排列分明。
她凝思斂神,相準石寒的穴位,右手食指和中指捻起一根針,在燭火上灼燒過,小心地捻入石寒腋下的天泉穴中。
紅玉盯著那兩根修長卻隱含著力量的手指將那根細若髮絲的針送入莊主的肌膚內,不禁屏氣,一顆心提溜到了嗓子眼兒。
如此,楊謹依次將針送入了石寒的心脈諸穴位,額頭上已經浮上了一層汗水。
她長出了一口氣,只覺得這一次比以往哪一次行醫都要緊張。
然而,她的上半身就懸在石寒赤。裸的身體之上,那舒出的氣息就這麼吹拂在石寒脂玉般的肌膚之上,或許是因著肌膚裸。露在外,也或許是因著別的什麼,總之結果就是,石寒的肌膚上竟泛起了一層小雞皮。
楊謹離得近,眼力亦頗好。那層小雞皮映入她眼簾的一瞬,楊謹還以為自己行針出了問題,或是觸發了石寒的某種隱疾,大驚之下,忙湊得更近了去看。
待得她看清楚那不過是因為面板受涼氣的刺激而泛起的小雞皮的一瞬,心內大松的同時,那次第的針叢之中,突兀而起的洶湧,以及那上面嵌著的珊瑚般的晶瑩,已經晃花了她的眼。
楊謹的腦中又是嗡的一聲。這一次,腦袋裡彷彿憑空跳出一隻胖碩的蜜蜂,不停歇地嗡嗡嗡地煽動著翅膀,還不知死活地在她的腦袋裡沒頭蒼蠅似的撞來撞去,害得楊謹腦子暈漲漲的,再一次尋不到了自己的呼吸。
何止是快要窒息了?楊謹覺得自己一定是突然間得了什麼病……對,就是得了眼疾!
不然,何以她原本好端端的眼神,這會兒只能看到起伏的酥。胸和巔峰上的硃紅?
我……我這是怎麼了?
恍恍惚惚中,楊謹在心裡問自己。
然而,這還不算是全部——
緊接著,她突然覺得鼻腔裡癢得厲害,正有什麼水狀的東西透過鼻腔流淌出來。
“吧嗒——”
一聲輕響,卻足以拉扯回楊謹恍惚的神思。她的眼中回覆了原有的清明,眼前那繞著她不停旋轉的酥。胸也漸漸定格住了,她再次看清了次第的針叢。依舊是她熟悉的場景,方才凌亂的,原來只是她不安分的心緒。
楊謹暗歎一聲慚愧,可是,接下來的才是更令她慚愧的——
一大滴血紅明晃晃地躺在石寒腹部的肌膚上,那麼刺目,瞧那位置,就在自己的……鼻腔下?
她、她、她竟然莫名其妙地出了鼻血?還滴在了正在救治的病人的小腹上!
楊謹恨不得立時找個地縫兒鑽了。最丟人的事兒,莫過於此了吧?
就在她的側面,紅玉涼森森的嗓音響起:“施公子,春日易燥,小心上火啊!”
說著,她抓過旁邊的布巾,輕輕揩拭乾淨那滴鮮血,又扯過溼布巾,再小心地揩拭了一遍,最後將二者一起丟在了地上,嫌棄之意溢於言表。
楊謹見紅玉那副嫌棄的模樣,更覺如芒在背。
她其實也很嫌棄現在的自己好不好?怎麼就這樣了呢?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會出現這麼奇怪的狀況。
是不是真的如紅玉所說,春日易燥?
要不要一會兒給自己開一副清燥祛火的方子,吃上一吃?
紅玉不再搭理楊謹,徑直去吩咐候在門外的侍女端藥來給莊主服下。
楊謹訕訕的,掂對著時辰差不多了,轉向石寒,為她起針。
為了防止自己再出現什麼奇怪的狀況,楊謹先閉上了眼睛,默唸了一遍宇文睿教她的武功心法。之後,她還是覺得心裡亂亂的,又把面具前輩和楊敏教給她的心法各默背了一遍,再背了幾篇藥婆婆教的藥訣,才算完全定下了心神。
她假裝自己看不到面前起伏的山巒,只將全副注意力放在針叢上,總算毫無紕漏地將石寒肌膚上的針都起了出來。當最後一根針脫離石寒的肌膚的時候,楊謹才發覺,自己的整個後背,都被汗水溻透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一發~
第45章
楊謹將最後一根銀針從石寒的肌膚上起出來之後, 紅玉立時衝了過來,小心卻迅速地用錦被遮住了自家莊主赤。裸的身體。
楊謹:“……”
被嫌棄到家, 她只能壓下滿腦子的莫名情愫,撤到一旁立著, 看紅玉擎著藥碗,一勺一勺地喂石寒剛溫好的湯藥。
石寒的身體,被經年的病痛折磨得脆弱不堪。她素日又是個極好強, 勞心且勞智, 若非楊謹之前的行針, 單憑她自身所剩無幾的氣力,莫說康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