衲敏卻再也沒有睏意了,“皇后怎麼樣?”你不就是說自己嗎?難道,自己無意中,得罪了什麼人?
到底,出了什麼事呢?
不說衲敏胡思亂想,雍正四爺讓眾兄弟跪安後,趕走養心殿女太監,就留高無庸一人在御案前頭的柱子下伺候。翻著奏摺看了半天,想著今日之事,雖然被自己一句話給壓下去了,但八爺黨已經開始將手伸向了後,那就不會輕易罷休。衲敏畢竟是女子,前朝之事,牽涉到她,只怕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全身而退。帝后一體,眼看封后大典將至,一旦傳出於皇后不利的流言蜚語,那自己這個還沒坐熱的皇位,也就岌岌可危了。
想到這裡,扔下手中奏摺,對高無庸,“擺駕儲秀!”
十四爺跟著一幫哥哥們出了門,老八允禩領著九爺、十爺站在前頭笑著跟他十四弟說:“老十四,這多年在外頭打仗,也不說多讀點書,看看今天說的話,也就是眾哥哥們都在,要不然,可就沒今個這麼容易就出來了!”
允禵嘿嘿一齜牙,“那是,要不是老哥兒幾個,爺還在裡頭跟皇上喝茶聊天吃飯呢!”
老十一聽,登時爆了,“你什麼意思,爺幾個費了一身力氣把你摘出來,你倒好,好心當成驢肝肺!你打了幾年仗,良心都叫豬吃了!”
“良心!你的丫的還跟爺談良心!男人怎麼著是男人的事,你他孃的找人家後院潑什麼水!該不是自己沒本事鬥過人家男人,想跟娘們兒過招吧?堂堂的聖祖十阿哥,你也不嫌臊!”
“你——”
“爺怎麼了?難不成,你也想扇爺耳刮子?胤礻我,你長能耐了哈,連個女人的招式都學會了,啊!”
老十惱羞成怒,一陣臉紅脖子,掙扎著就要跟老十四幹架。八爺領著九爺在一旁像模像樣的攔著,十三爺中間真心實意的擋著,總算沒讓十爺的拳頭落十四臉上。大將軍王也不是吃虧的主,眼看別人損著牙眼了還不準備報復,瞅準空擋,對著老十就是一個飛鷹踹。哪知老十情魯莽,偏偏身手矯健,一手八哥,一手九哥,往後一拽,險險脫離十四的掃蕩範圍。唯有可憐了老十三,實打實地捱了腿風尾。
老八一看,這可怎麼行,哥幾個都成了戲臺上耍把式的了!這可是養心門,還在中,周圍可是一幫子大臣、侍衛、太監看著呢!在怎麼著,也不能給人當猴戲看呢!於是,八爺急忙上前,先是安撫受傷的十三弟,再就跟十四語重心長地擺事實、講道理,充分發揮其公關才能,說的十三捱了踹還能主動說出“八哥說的對,都是兄弟,何必因為這些個鬧得眾人皆知呢!”十四也收了拳腳,梗著脖子不吭聲。
九爺也跟著在一旁勸老十。一番話下來,兩個人雖還是誰也不理誰,總算是沒再說一句胡話。
八爺、九爺看著沒事了,就都說有事要辦,各自散去了。老九臨走時,還在他八哥的示意下,拎走了炸毛急需安撫的“草包十”。
望著哥哥們相攜離去,十三看看十四,伸出手來,拍拍他剛才因為踹人而蹭到袍子上的些許幾不可見的黃土,一句話也沒多說,孤零零地朝軍機處去了。略微蹣跚的步子後頭,跟著雍正御賜的貼身小太監蘇英田。
十四看著哥哥們一個個走了,瞅著剛才十三哥拍自個的地方又拍了一遍土,這才領著一溜奴才晃晃蕩蕩地出了東華門,到北京城裡轉悠。哥哥們都有政事,自己又沒領差辦事,著急個啥!
儲秀內,衲敏安靜地坐在下首,眼觀鼻、鼻觀心,一動不動地等著雍正吩咐。雍正則靠在榻上大迎枕上,皺著眉頭看奏摺。一旁高無庸親自端著筆墨紙硯伺候。儲秀是內嫡妃住所,翰林院派出的擬旨官屬外臣,不得入內,這就等於雍正少了個文書。偏偏這時候處理政事效率還高,不一會兒,就擬定了江南河道總督、兩廣巡撫等轄區大員名單。又批閱了蒙古遞來的說什麼今年春遭了水災,請求撥糧的摺子,命理藩院上個章程來。其實,他也知道,因為康熙晚年,政令鬆弛,國庫現如今,基本上就沒幾兩銀子,就是皇后的封后大典,也是省了又省,才勉強湊得檯面。如今哪來什麼賑災銀子。交給理藩院,不過是拖延之計,況且,那蒙古又不是江南、中原等腹地,又是各個蒙古親王管轄,一年也上不了多少貢稅,只要不亂,他也不是很上心。
等一摞摺子批完,已經是戌時三刻。看看下首,衲敏也不見蹤影。剛舒緩了一些的心情又緊繃起來,正要問高無庸嫡妃何在,就見衲敏捧著硃紅托盤踩著軟底鞋領著女進來。看見他揉右手指頭,就笑著說:“忙完了?喝碗杏仁兒茶吧。剛做好的,還熱著呢?嚐嚐!”說著,遞過來一個白瓷碗來。
雍正嗯了一聲,接過來喝了兩口,問:“怎麼有股核桃味兒?”
衲敏樂了,“您喝出來了?這裡頭有杏仁兒,有核桃仁兒,一塊兒磨好,加進去□煮沸,兩碗□,才做成一碗茶,最是補腦的!”
雍正點頭,又喝了半碗,擱在托盤裡不管了。衲敏盯著剩下的半碗,心裡一陣嘀咕:到底是特權階級,不知道老百姓日子難,就這半碗茶,耗費的物料、人工,就夠小老百姓過個把月了!
嘴裡卻問:“還喝嗎?要不要再叫人端碗來?”
雍正擺手,“叫他們都下去吧,朕有話跟你說。”衲敏點頭,吩咐眾人下去,高無庸也趁機封好摺子,送回養心殿。
桃紅跟著碧荷出來,嘟嘟嘴,“皇上真是的,咱們都是娘娘的心腹,好信不過!”
碧荷揚起巴掌朝她腦門拍去,“你懂個屁,要是別的裡頭,皇上自個就吩咐咱們出來了,哪裡還用再跟咱們主子說,這分明是敬重主子娘娘!”
桃紅不服氣,也不敢跟碧桃硬磕,等她扭頭往前走了,才小聲罵道:“敬重抵個屁!”
衲敏自然不知道貼身女這番對話,站在雍正跟前,笑盈盈地問:“皇上要跟臣妾說什麼?”
雍正拍拍身邊炕上描金撒花褥子,衲敏樂呵呵地側身坐了,斜著對著雍正,但笑不語。
雍正看嫡妃如此大方,若是自己慢慢吞吞,反而顯得小氣了,也就簡單概要地把今日在養心殿上,老九幾個說的話跟衲敏重複一遍。完了還說,“朕自然是信你的,那天,也是你氣急了,為了維護朕,才打的老十四。這事,朕不會怪你,要是以後再傳出什麼流言來,你只管拿出主子娘娘的氣勢,狠狠處置就是!“
衲敏抿著嘴唇想了想,問:“這事,是老九和老十說的,御史沒有參本?”
雍正怒道:“哪個不長眼的,朕砍了他!”
衲敏連忙笑著擺手,“臣妾不是那個意思。臣妾是說,這嫡妃打皇弟,既是家事,也是國事,若是老九幾個說出來,自然是按照家事處理。可要是有御史參與,那就上升到國事的高度了,可就牽涉到嫡妃是否有擔當母儀天下職責的德行與能力,不是您一句‘長嫂如母’就可以輕易過去。再說,那時候,十四弟的面子,也受了損傷,他會不會惱羞成怒,受了流言挑撥,也跟著那些不長眼的瞎鬧呢?”
“這個你不要擔心,本朝以孝治天下,一國之母,還不能教訓出言不遜的皇弟嗎?別說是皇弟,就是皇太子,你打了也就打了!站的住理,誰又敢說個不是!”
衲敏淡笑,“您吶,哪兒能這麼護著我呢!就算站的住理,打了弟弟,也是個好說不好聽的!唉,都怪我這些日子光記著禮佛了,也忘了這事,本來,我應該叫來十四弟妹,好好陪個不是的!還好,十四弟妹也是個通情達理的,要換了我,誰敢碰你一個指頭,八成就領著裡頭眾位妹妹們打上門去了!”說完,自己拈著帕子先捂著嘴,呵呵笑起來。
雍正聽了,心裡一陣暖,看著嫡妃笑的盪漾如春水一般,也跟著哈哈大笑。“這可是你說的,誰要跟朕過不去,朕不方便出面,你就去!”
衲敏看著冷麵皇帝此刻一掃連日來的鬱悶之氣,便跟著湊趣,“那可不是,誰敢欺負我男人,我第一不饒他!一準兒叫他嚐嚐河東獅吼的滋味兒!”
雍正這回是真樂了,“你呀,從小也不多讀些書!這河東獅吼,是這麼用的?”說完,自己拍著炕桌大笑不止!
衲敏在一旁暗自欣慰,總算是不在我這兒放冷氣了,看看,這儲秀都快成了儲冰了!等雍正笑的差不多了,往他身邊靠靠,輕輕地扶住額頭兩邊,一面按摩一面軟語安慰,“您吶,就是太實在了。這哥兒幾個,從小到大,不都是這麼著你挑我的不是,我挑你的錯,打打鬧鬧過來的!人非完人,就是十三弟,也難免有行事疏忽之處。何況臣妾一個婦人。這事,確實做的莽撞了,臣妾給十四弟妹賠禮,也是應當的。明日我就叫她遞牌子進,反正過幾日就是封后大典,有她跟十三弟妹在一旁幫襯著,我也輕鬆點兒。話再說回來,就是唐太宗的長孫皇后,也因為嫁女時嫁妝太多,給御史上本彈劾的!也沒聽說唐太宗專門跑到朝陽院勸解她的。臣妾縱然無長孫氏之賢德,還不至於連兄弟們三兩句重話也聽不得。您就放心吧,這後,有臣妾,有眾位妹妹,一定會平安祥和。我們只盼,您好好保重龍體,把心思放在國家大事上,國安才能家和,不是嗎?”
雍正給衲敏撫慰的滿心熨帖,閉著眼睛點頭,“古人誠不欺我,家有賢妻夫禍少啊!”說著,睜開眼看看身旁的嫡妃,那眼神,叫衲敏覺得像是猛地從冰窖出來,剛踅了一點兒春天般的溫暖,又霎時間,給扔進了六月十五,滴水成蒸汽的火爐裡。
不說雍正在儲秀尋思著,如何在百忙之中跟嫡妃進行和諧大計,十四爺如今可是氣急敗壞、氣血上湧、忍無可忍、無須再忍,充分發揮了大將風範,拿出當年西征的能耐,把嫡福晉完顏氏正房裡的美瓷器、金銀玉器,統統給砸了個遍。
完顏氏也不惱,也不攔,找了個安全的角落坐下,翹著二郎腿喝茶。一面躲著飛來的碎瓷片,一面伸出纖纖玉指撥弄著小巧玲瓏的金算盤,嬌笑著報價:“爺,這可是宋代官窯,市面上價值五萬六千兩,加上剛才砸壞的,一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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