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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竹中窺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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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殿內,陳蒨正坐於御案凝神批閱奏摺,根本沒發現我來了,我上前提醒道:“不知陛下傳召青薔過來有何事?”

陳蒨這才抬頭,道:“青兒來了,替朕沏杯茶來。”

怎麼回事,一來就把我當丫鬟使,雖然心裡很不樂意,可我還是照做了。伺候人這種事不難,在冢宰府的時候我早做熟了。我自蔣裕遞過來的木盤中揀幾片薄荷和幹玫瑰放入如意蓮紋茶盞中,從茶花捲草紋壺中倒入沸水沖泡,兌入白糖,等茶水降溫後,放到案前,“陛下,茶沏好了。”

陳蒨似乎很享受看我忙碌的樣子,眼底蘊著明亮的笑意,彷彿曜日破雲的燦爛。他端起茶盞,舒服愜意地輕嘗淺啜。我卻沒心思跟他耗時間,再一次問道:“陛下找青薔來到底有何事,可以明說了吧?”

陳蒨不理會我的話,繼續指揮我,“朕要批閱奏摺,給朕研墨。”

難道他叫我來就是給他端茶遞水伺候筆墨,當丫鬟使的?他還真無聊!不過,他是皇帝,得罪他對我沒有任何好處,好,我忍。

我乖乖過去持硯研墨,一邊研墨一邊儘量地心平氣和道:“陛下,不是說好了井水不犯河水嗎,你怎麼又開始為難我了?”

“朕有為難你嗎?”陳蒨很樂意看我吃癟的樣子,開心笑道,“你是朕的人,朕是你的夫君。女子為丈夫沏茶研墨,體貼照顧本就是分內之事,怎麼算是為難呢。”

我呸,還夫君呢,聽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了。我可不想聽他談論這個,於是轉換話題道:“陛下,怎麼不見韓將軍伴駕呢?”

“你還敢說,要不是因為你惹的禍,朕會把子高調開嗎?”陳蒨白了我一眼。

聽他這麼一說,我明白了,雖然流言一事暫時壓了下來,但若韓子高還留在陳蒨身邊,難免遭人揣疑。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人言可畏,不得不防。此事涉及陳蒨的聲譽,為了避嫌,他不得不把韓子高調離身邊,培養新人,以徹底平息流言,消除隱患。

可能陳蒨在為這一件事惱怒於我,所以來找我的茬。為免舊事重提觸犯到他的禁忌,我只好再次轉移話題,“門外的那位侍衛是誰,青薔看著很是面生,怎麼從來沒見過這個人?”

“蕭良原先是禁衛軍的一員,幾日前,朕在馬場試馬時差點墮馬摔傷,幸好蕭良及時制住了那發狂的馬匹,朕才得以倖免於難。朕看他武藝不錯,又頗負才學,便把他調到御前來了。”

我感到奇怪,“陛下差點墮馬摔傷,這麼大的事,怎麼青薔從未聽宮人提起?”

陳蒨解釋道:“是朕要他們嚴守此事的,太后正病著,朕不想拿這件事來煩她的心,擾了太后的清修。”

是嘛,看來陳蒨對他的叔母還挺關心的。

本來我以為陳蒨是因為生我的氣才叫我到御書房伺候的,可在研墨的時候,我總感覺他那雙帶笑的眸子時不時地在我身上逗留,看不出生氣或發怒的跡象,反倒像是十分開心的樣子,這就讓我有點摸不著頭腦了。他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

要說他是想折磨我,那也不是啊,他只讓我沏了一杯茶,磨了一會兒墨,也沒做什麼讓我為難的事,呆了不到一個時辰就讓我回去了,真是奇怪,我出殿門的時候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在殿外,我看到了安成王。陳頊是陳蒨最寵愛的弟弟,時常入宮伴駕,估計是受他皇兄的傳召來的,只是他並不著急進去,反而在四下無人的一處和一個小內侍悄聲私語,不知道在說什麼。我走過去時,他們已然若無其事地分開了。

看到我,陳頊顯然很驚訝,“御書房乃後宮重地,皇兄從不許任何后妃來御書房伺候,今日主動竟然召你來?”

陳頊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我說今日陳蒨召我來怎麼可能就只是沏茶研墨,什麼事都沒有呢。後宮妃嬪從不得入御書房一步,可他卻讓我開了先例。這要是讓後宮那些女人知道了,我又要倒黴了,她們會把所有的矛頭指向我的。該死的陳蒨,他是不是想害死我啊!

陳頊看著我突然就冷笑了一聲,“他對你還真是上心呢。”

說吧,大袖一蕩,喜怒不明地進殿了。

我認得那個和陳頊談話的小內侍,他時常跟在蔣裕身後端茶遞水的小徒弟,名叫楚珂。等陳頊一走後,我問他:“剛才你跟王爺說了什麼,本宮也想聽聽。”

“回娘娘,奴才是陛下身邊新進奉茶的,不瞭解陛下的喜好,恐服侍不周,所以想向王爺打聽點情況,盡心服侍好陛下。”楚珂回答得有條不紊。

我沒多問,只轉頭望向陳頊緩緩進殿的身影,心裡漸漸生出了一絲疑慮。

陳頊和陳蒨之間,是否真如表面看上去的那麼兄友弟恭,和睦融融。還是,另有玄機?

宮宴當晚,我早早的便出了漪蘭殿往重雲殿去。天色向晚,一輪彎月自雲間忽隱忽現劃過重重高樓殿宇,水銀月華流洩如水,鋪地生光,千重萬重宮闕暈上一層淡青朦朧的霜華,清寒而安靜。所過處木葉扶疏漏下清清淺淺的月光,和著枝葉重疊的剪影稀稀疏疏地灑落在身上,光影縱橫交錯,忽明忽暗,仿似於光明與黑暗中掙扎沉淪詭譎而無法預知的人生。

路上碰見了韓修華,迷濛的月光下,韓修華著一件瑰紫直領棉衣,配以品月繡織繁複合歡花紋錦緞長裙,淡笑如菊,愈見溫柔。五個月的身子使她看起來比以往豐滿了不少,下巴也變得圓潤了些。

“韓姐姐也去參宴?姐姐正身懷龍裔,不宜操勞走動,應該安心養胎才是,萬一不慎動了胎氣可怎麼好?”我略帶擔憂地過去問候。

韓修華微微一笑,“不打緊的,我只是呆在宮裡悶得慌,出來走走,並不是去參加今晚的筵席。”說著,她手撫上凸顯的肚子,用一種母性特有的溫柔道,“那兒太鬧了,總不好驚了孩子。”

我調笑道:“果然是要當母親的人了,事事都為孩子考慮周全了。”

韓修華面色祥和如朦朧的月色,道:“等妹妹有了孩子也會如此。”

正說著,卻遠遠的瞧見一排人影往這邊走來,等近了些才看清,是一隊侍衛帶著一幫抬箱子的內侍走來,領頭的正是陳蒨新近提拔的蕭良。

內侍中領頭的是蔣裕的徒弟連生,自然認得我們這些後宮女眷,遂向我和韓修華行禮。當中的一個小內侍不知怎的,估計是見到主子們太過驚慌了,竟然失手掉了箱子,軲轆一滾差點砸到我的腳,幸好我及時躲開。連生火大訓斥了他一聲,這才抬起箱子。

“他是新來的不懂事,驚了兩位娘娘,還請娘娘見諒,看我回去後怎麼教訓他!”連生急急得向我們賠不是。

“他也是無心之失,本宮不怪他。你也別太為難他了,下不為例就是了。”我並不生氣,看那小內侍發抖害怕的樣子,不禁的就有些同情他。

“聽到了沒,還不謝過娘娘!”連生喝斥著那小內侍過來。

小內侍怯怯地過來,雖然害怕卻是真心實意地道謝:“謝娘娘開恩。”

賠笑完後,連生指揮著那幫內侍就要走,我出聲攔道:“等等。”

“娘娘還有什麼事?”

我問:“箱子裡裝的什麼東西?”

“稟娘娘,這些都是宴席上排練舞樂的一些用具,是給樂坊表演的人準備的。”

我提醒道:“你們最好開啟箱子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摔壞了,可別誤了今晚的表演。”

我這麼一提醒,連生連忙吩咐人開啟箱子檢查,沒想到卻被蕭良攔住了,“連公公,時間恐怕來不及了,不能在路上耽擱了,要不然會誤了樂坊歌舞的表演的。我看方才那一摔也不算重,我都檢查過了,那些樂器沒那麼容易摔壞的,應該不打緊的。”

“怎麼不打緊了,萬一有什麼損壞的,敗了歌舞的興致,你們誰擔待得起。”

“妹妹。”韓修華緊張地將我拉過一旁,輕聲道,“這裡大都是年輕的侍衛,男女有別,你我要懂得避嫌,長久跟他們盤桓在一處,不合規矩,會落人口實的,我們還是趕快讓他們走吧!”

想想韓修華說的也有道理,帝王眷屬最忌諱與其他男子親近,男女之防甚嚴,若不稍加註意,很有可能會落人把柄,引起風言風語,於己沒什麼益處。

“罷了,既然蕭統領說沒事,那你們便抬走吧。”為了避嫌,我不打算在這方面糾纏不休了。

蕭良不易察覺地鬆了一口氣,吩咐身邊人,“就趕緊抬進去吧。”

說罷,一行人急匆匆地趕往重雲殿那邊去了。

臨走時,蕭良的目光輕輕瞥過我和韓修華,韓修華向他輕微點頭示意他們離開,然後目光追隨著他們的背影,一直看著他們遠去。

我有些疑惑道:“韓姐姐可是認識蕭統領?”

韓修華轉向我,淡淡道:“不認得,只是覺著面熟罷了。”

是嗎?我有意問道:“那姐姐可有聽說陛下前陣子差點墮馬受傷被一侍衛所救的事?”

“從未聽說。”韓修華驚訝地問我,“妹妹是從何聽聞此事的?”

“是陛下告訴我的,因為不想讓太后擔心,陛下才不讓人傳揚此事。”我淡淡地解答。

韓修華聽此,話裡行間不易察覺地夾上一絲苦味,“陛下真是什麼體己話都只跟妹妹說。”

註釋:

①標題出自南北朝吳均的《山中雜詩》“山際見來煙,竹中窺落日。”<!--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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