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個話題,說點什麼,不能就這麼尷尬著……
可越是著急,越不知道從何開口。
“那個……謝謝你。”
“為自己的女人花錢,還不至於為了等一個謝字。”
月兒感覺喉嚨乾得很:“畢竟五百塊大洋不是個小數目。”
說完這話,她才意識到自己又孟浪了,對於尋常人,不是小數目。可對於醫藥大商的女兒,不過是尋常玩物的價格罷了。
“哦?”韓江雪挑眉,“所以你在心疼錢?”
當然心疼,這錢,足夠在這亂世買多少條命的。可月兒此刻學乖了,搖了搖頭:“只是覺得那人不老實,不該讓他賺這麼多黑心錢的。”
“既然這麼想,為什麼當時不敲他一筆,讓他白送給你?”
“或許,這個世界上說謊的人,也有他自己的難處吧。”
月兒話音一落,韓江雪看向她的眼神中更添了幾絲難以捉摸的意味。
一張雪白小臉窘迫得通紅,好像杏眼中都含了汪水,搖搖欲墜。她在掩飾什麼?在緊張什麼?
韓江雪本應該更在乎背後的真相,可四目相對,心底卻柔軟了。不受控制地,想要逗一逗小女孩。
他依舊板著臉,維持了冰冷的神態:“無論什麼原因,都不應該說謊。”
月兒感覺胸口一緊,不知是做賊心虛還是什麼,總覺得韓江雪話裡有話,讓她更焦躁了。
韓江雪看在眼裡,心底嗤嗤一笑。
有意思。
這回韓家的一路,月兒都心猿意馬,她想不明白,卻又不敢開口,韓江雪為什麼也會恰好出現在那家店鋪。而如果自己並不是明家千金的身份,他是否還願意為她付出呢?
揣著滿腹疑問,月兒回了房間,便將買來的筆墨紙硯備齊擺好,準備開始抄經書。
月兒鳩佔鵲巢,霸佔了韓江雪的書桌,他便只能從書架上隨手拿起一本書,到別處去看了。
纖長食指輕點過書脊,餘光裡瞥得了一絲怪異之處,韓江雪眉頭微皺:“你動我我書架了?”
月兒趕忙回頭看向那本法語字典,緊張地問道:“是,動過,我想查個詞來著。是……不能動麼?”
韓江雪見她那怯生生的樣子,覺得可愛極了,彷彿他要再追問一句,就能哭出聲來的樣子。
於是作罷,只不在意地道:“沒事,隨便你用。只是我這人有些強迫症,用完了記得放回原處。”
月兒這才想起自己今天被韓夢嬌擾得慌亂,把拿出來的字典隨手放在了書架上一處。
這少帥心思也太縝密了吧,如此小的細節都沒法逃過他的眼睛。也不知道自己這拙劣的演技能撐到幾時?月兒越想心越慌,不覺間已攥著筆,懸空了許久了。
可韓江雪倒是什麼都不知道一樣,並不受影響,捧著書坐在書房窗臺上,慵懶地靠著牆。
夕陽溫和地灑落在他好看的五官之上,為他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他就這樣安靜地看著書,紗織的窗簾偶爾翻飛輕觸他的鼻尖,他卻絲毫不動,靜得如同畫里人。
月兒被窗臺上的景色吸引了,渾然不知自己已經看得痴了。猛然間正撞上韓江雪回眸時的兩潭深色,竟覺得三魂七魄都跌了進去。
“我這麼好看,會讓夫人看呆了?”
月兒一激靈,趕忙別開眼神,“才沒有,我……我正在想要不要尋李媽來幫忙。”
“幫什麼忙?”
“我……需要有人幫我研墨。”
李媽是月兒從明家帶來的陪嫁嬤嬤,據說是從小伺候明如月長大的。在韓家人看來,這位見慣了大場面的老嬤嬤自然是明家派給月兒做定海神針的。
奈何只有月兒這位假明珠知道,這是明家派來看著她的。
可當著韓江雪的面,自然不能露怯,為了掩飾自己偷看美色的窘迫,月兒也只好順嘴胡謅了。
韓江雪眉頭微蹙,別說明家帶來的僕人,就是韓家的家生子,他平日裡也不喜歡指使他們做什麼。
他從小被韓靖渠扔到軍營中摸爬滾打,周身並沒有大少爺的紈絝氣息,自然喜歡諸事親力親為。而今早眼見著自己的這位小妻子,並不需要人侍奉,梳洗打扮,心中還是生起幾許讚歎的。
他頂看不慣,那些嬌生慣養,卻滿嘴自由新潮的閨秀。
眉宇間略帶著一層浮於表面的嫌棄:“麻煩,為何不用鋼筆寫?”
可還是起了身,風度翩翩地走來。像從耀眼的陽光中走出一般,奪目而璀璨。
修長的手指解開袖口,規整地將襯衫折了三層,高高挽起,接過呆愣在桌前的月兒手中的墨塊,在硯臺中倒入清水,不急不緩地研起墨來。
韓江雪身形修長,想要保持在書桌上研墨的姿勢,就必須俯下身子。
月兒想,這恐怕不需多時,這位公子哥的腰就得受不住了。
見月兒呆愣著,韓江雪輕喚:“你倒是寫呀,看什麼景兒呢?”
月兒又覺得自己顯得蠢鈍了,於是實話實說:“我怕你一直這麼俯身,腰受不了。”
天地良心,月兒此話沒半點邪念,她單純是從小受的教育並不許她被男人這般侍奉著,有些於心不忍。
可這話聽在新婚男兒的耳中,卻是另外一番意味了。
“你的意思是……為夫腰不好?”韓江雪看著小妻子那雙無辜澄澈的眸子,也知道她沒有別的意思,可偏偏話趕話趕到這了,他也忍不住想要撩撥一番。
他舌尖輕抵後槽牙,玩味地看著毫不知情的月兒,聲音低沉沙啞,像一把小刷子,摩挲著月兒心尖上的神經。
“我的腰好不好,夫人還不知道麼?”
見對方眼中的狡黠笑意,月兒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撩了火,想來現在才是傍晚時分,一會還要去飯廳共進晚餐,可不能在此刻擦、槍走火。
於是連連後退,搖著手:“我……我沒有撩撥你的意思。”
韓江雪徹底被蠢萌的嬌妻逗笑了,重新撿起墨塊:“我也沒有想被你撩撥的意思。”
月兒這次學乖了,徹底閉口不言,拿起毛筆,鎮好宣紙,規規矩矩地抄起《心經》來。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
韓江雪一面研墨,一面看向月兒所抄的經書,心中頗為意外。
一來他覺得留洋多年,毛筆字應當已然生疏了,可字型如行雲流水,暢快得很。二來他眼中的月兒溫婉恬靜,字也當如其人該是娟秀婉約的。可月兒的字型偏有種縱橫跌宕的意味,大氣磅礴,藏鋒處微露鋒芒,而露鋒處亦顯含蓄。
怎麼看,都不該是她寫出來的字型。
他不自覺地想起了遊輪上的境遇,那位放浪形骸的姑娘說她叫明如月,眼前屢屢讓他意外的嬌妻也叫明如月。
萍水相逢的路人隨口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