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閉著眼哼了聲,含糊道:“那你就忍著罷。”
等到第二天清早,她才跟沈硯書說起自己在煩心什麼,“三哥那個小表侄,學習障礙的那個,之前效果挺好的,這兩天又不行了,反彈得厲害。”
“還是沒做創傷修復?”沈硯書好奇道。
容溪點點頭,“家裡不肯做,我今天和寧陵碰下頭看看情況再說。”
頓了頓,她又問:“你是不是要準備去參加幽蘭·陽春獎了?”
沈硯書去年還只是帶學生去參賽,今年就已經接棒鄭桐華老先生當評委了。
他點點頭,“十九號下午去,二十三號結束了就回來。”
“何悅他們都參賽?”容溪又問。
沈硯書眉頭皺了一下又立刻鬆開,“鄭瀟不去,說有其他兼職。”
之前容溪問起她的近況,沈硯書也的確跟她聊過了,但畢竟是男老師,很多事不能問得太深,只知道她還和那個男朋友在一起,倆人甚至有畢業後結婚的打算,“……他脾氣好多了,老師您別擔心。”
這是鄭瀟的原話,沈硯書並不完全相信,畢竟離她畢業還有一年,時間不長,但也足夠發生很多事了。
但看她雖然瘦削,精神卻還好,沈硯書倒也沒再說什麼。
容溪此時驚訝道:“兼職?什麼兼職,難道比參加比賽積累經驗和資本要更重要?”
“不清楚,她不說我總不好多問。”這畢竟是個人隱私,他問多了難免讓人多想,向來男老師跟女學生之間就該有些避諱的。
但沈硯書隱約覺得,自己這個學生恐怕也就這樣了。
容溪想想也是,索性不再問,吃完早餐後就拎了包出門去上班,週末一過,馬路上的交通又開始堵塞了。
早上十一點,寧陵帶著辜然和他母親來到容溪的診室,準備和她討論一下病情。
辜然已經做了一段時間的學習障礙治療,效果很好,聽說開學後的學習狀態已經好了很多,他母親還特地跟寧陵道謝。
寧陵此前就得到了容溪的授意,提出趁熱打鐵把創傷修復也做了,被他母親再次拒絕。
但就在幾天前,辜然從學校返家時精神很不好,他母親很快就發現了他的狀態不對,一問老師,才知道他學習狀態又下滑了,這才好了幾天就又復發了。
甚至比之前的狀況更加糟糕,他睡不好,精神很萎靡,寧陵和他聊過後知道他之前曾被同學嘲笑。
“他偷偷喜歡的女孩子看不起他,說他成績不好,以後肯定沒出息。”寧陵昨晚如是轉述給容溪聽。
容溪覺得很無奈,在十幾歲的少年人心裡,尊嚴是樣很重要的東西,甚至比天都要大,被喜歡的女孩子這樣瞧不起,叫他怎麼不崩潰。
“所以說,心理創傷修復還是很有必要的,不然下次還會反彈,我們做的所有努力都是白用功。”容溪和寧陵合起來努力的勸說著辜然的母親。
辜然的母親大約是那種很自我的人,在家裡說一不二的固執,要不然也不會幾次三番的拒絕他們的建議了。
但這次容溪不等她拒絕,立刻加重了語氣道:“辜然媽媽,你要知道,他現在的情況並不樂觀,之前我們幫他建立的興奮的學習狀態已經沒有了,一切都要重頭來過,根源就在他的心理問題上,只有解決了這個才能真正解決他的學習問題,就像蓋房子,地基都不牢靠,房子怎麼可能不倒。”
“你也別覺得要多花錢,這樣好一下壞一下的才是受罪,你原本雙管齊下兩三個月就搞定的事,現在恐怕要拖更久,既花錢又遭罪,你覺得這是對你兒子好?”容溪越說越覺得無奈。
她重新整理了一下電腦系統,然後乾脆的道:“我的意思就是現在先把創傷修復做了,再談學習的事,別最後搞得影響高考,如果你們同意,就讓寧醫生繼續負責,若是不同意,就請你們另請高明罷。”
不肯聽從醫生建議的病人,是沒辦法好好治療的,費多少力氣都是無用。
寧陵點點頭,也沒說什麼,眼看著這孩子好起來,她其實很忐忑,等到他病情復發,她覺得可惜的同時又鬆了口氣,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這邊廂容溪在忙著勸說病人,沈硯書卻已經到了延和居。
他下午並沒有課,上午的課結束後就離開了學校,也並不是去看什麼古物,那只是個搪塞容溪的藉口。
“大哥來了。”沈硯行在書房,見到他時並不驚訝,只是點了點頭,轉身坐下,和他面對面。
黃花梨做的書案上放著一頁列印紙,他拿起來調轉了方向,擺到沈硯書的面前,“這是你託我查的事。”
那是記錄了一戶嚴姓人家家庭成員資訊的紙,沈硯書一目十行的看完,然後問:“是嚴大壯和蘇梅夫婦?”
沈硯行點點頭,“嚴大壯夫婦已經在二十年前去世,正常病逝,嚴家現在只剩下嚴二林夫婦跟他的獨子,在嚴家村開了個農家樂,日子過得不錯,我按照你的想法給他們留了一筆錢,不過是以收他家幾個舊瓷碗的名義。”
“……他們、什麼病去世的?”沈硯書沉默良久,才嘆著氣問道。
沈硯行道:“當初蘇梅是難產,孩子憋了很久才出生,醫院說是個死胎,嚴大壯就做主答應了讓醫院處理,蘇梅後來想再要個孩子,懷了兩三次都因為各種原因流掉了,因為無子抑鬱成疾沒多久就走了,至於嚴大壯,是肝癌,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晚期,沒到半年就走了。”
他頓了頓,仔細打量著對面自家大哥的神色,見他面色淡淡,有些事又不知該不該說了,“大哥,還有就是……”
沈硯書垂著的眼抬了抬,聲音平靜,“還有什麼?”
沈硯行抿了抿唇,沉聲道:“我說要買個小匣子,嚴二林給我看了,正巧是蘇梅的遺物,我撬開了鎖,裡面放了些東西,有個是病歷本,她生孩子時的主管醫生姓容,三十四五年前,市醫院婦產科只有一個姓容的醫生……”
“是容明德。”沈硯書接住他的話,神色越發淡了,這和他託私家偵探查到的東西對上了。
沈硯行點點頭,嘆了口氣,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
大哥找到了自己的身世原本是件好事,畢竟就算沈家待他如同己出,知道自己的來處也是件意義不同尋常的事。
知道自己真正的根在哪裡,未嘗不好。
只是他沒想到,會牽扯到容明德,那是容溪的父親,是大哥的準岳丈。
沈硯行抬眼看看沈硯書,他垂著眼,即便書房光線通透,他也像是隱沒進了半邊陰影裡,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他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問道:“大哥,你要跟容容講麼?”
沈硯書聽到他的話,愣了一下,然後搖搖頭,“不用,這些事……和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