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玉將馬還她,“客氣。”
伏雲珠:“我聽說佛土有條聖河,以後再和你去打水漂。”
佩玉沉默片刻,“……我不太會。”
伏雲珠笑眯了眼,拍拍她的肩,“多練練就會了。”
百姓們很快在城外駐紮好,一個一個的帳篷,暖黃的光亮了起來。
側身望去,夜深千帳燈。
佩玉問:“日後你想怎樣?率他們在這裡生活嗎?可以先去找個水土豐沛的地方,重建江城。”
伏雲珠搖頭,“總有一天,我會帶著他們回去的。”
兩人沒有聊多久,佩玉心中牽掛懷柏,便拜別了她,快步走向浮屠山。
街上有兩個年輕人肩並肩,一邊喝酒一邊大唱:“少年不知愁,春日薄衫上燕樓,諸君罵我太招搖,我說諸君皆如狗。”
這是仙門流行起來的一種歌唱方式,比起尋常於絃音繚繞,詩詞歌賦的高雅之樂,它不需音律,不講究合轍押韻,不追求詞曲曼妙,只求直抒胸臆,心中想什麼,就唱什麼,比起歌唱,更似喊叫。
後來人們喚它“喊麥”。
燈火樓臺,歌聲清亮,似乎到了絕境,人們反而越加珍惜日子。
晝短苦夜長,自然秉燭遊樂不休。
待行了一段路,燈火闌珊,身後是俗世喜樂,茶米油鹽,身前是千佛默然,梵香千萬。
佩玉撣了撣衣上菩提,踏上了青石板。
明月當空,銀輝普照,石壁上雕刻的千佛神態各異,栩栩如生。
半山腰,趙簡一立在月下,看見她,眼睛一亮,低聲道:“小師妹,你總算來了。”
佩玉忍不住揚了揚唇,“師尊呢?”
趙簡一壓低聲音,“這幾天師尊一直在這裡等你,她太累了,剛剛才睡著。”他帶佩玉走上小路,峰迴路轉,一樹晚開的桃花映入眼簾。
懷柏倚著花樹,沉沉睡著,神情疲倦,鬢髮浸潤在月華中,閃著銀光。
“師尊……”佩玉喃喃,“為什麼?”
趙簡一眉目哀傷,“道尊和劍尊都已經去了。”
佩玉面色發白,悄聲走到懷柏身前,跪坐在地,輕撫她鬢角的白髮。
趙簡一見狀,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佩玉眼睛溼潤,過了一會,折下一枝鮮豔桃花,插在懷柏鬢上。
人面桃花相映紅。
她坐在懷柏身側,握緊她的手,十指相扣。
懷柏似乎察覺到什麼,眼睫顫了顫,卻沒有醒,只是身子往側偏,倚靠在了佩玉肩上。
月華如水,落紅滿地。
相互依偎的身影斜斜映在地上,隨著明月西沉,漸漸變更位置。
直到一聲雞鳴,喚來東方紅日,山巒之外,隱隱透出晨光的顏色。
懷柏一覺醒來,神清氣爽,這些日子壓抑的悲傷隨著這一聲雞鳴蕩空。
她睜開雙眼,面前紅日噴薄而出,金色的霞光穿徹天地,蒼茫雲海絢爛如錦。
日出總是這樣,恢宏壯闊,讓人充滿了希望。
懷柏扣緊佩玉的手,與她一起默默看日出。
178 百道交融
清風借力, 送金烏直上碧空。
朝霞如火,青山碧水鍍上一層金色, 梵唱聲聲,天地似乎也莊嚴起來。
佩玉說著分開後發生的那些事, 懷柏默默聽著,扣著的手稍稍用力。
“師尊, ”佩玉側過頭,蹭蹭她的臉,“對不起……”
懷柏柔聲道:“為什麼道歉?”
佩玉閉上眼睛,芬芳花香盈面, 香氣微醺, 暖若春陽, 是懷柏身上的體香, “你需要我時, 我沒有在你身旁。”
懷柏怔了怔, 臉上像被羽毛輕輕搔過。她道:“我也一樣。”
佩玉睜開眼,不解地望著她。
懷柏撫上少女眉眼,再次說:“我也一樣, 佩玉。”
如果時間可以逆流,光陰能夠倒轉,她想要回到過去, 更早一點保護好彥村的孩子。
桃花迷離,少女氣質清冷乾淨,眉眼深深, 鴉羽般的發垂在兩側。
懷柏揉了揉她的發頂。
佩玉笑了笑,露出饜足的表情,兩眸明淨,如秋水瀲灩。
懷柏牽起她,沿著山道而行,青白兩道身影,隱在重重桃花,霏霏迷霧中。
浮屠山在西土東面,沿著這座山脈往西,許多小鎮在山腳建了起來,收留逃奔至此的流民。
最東面是修士居住的地方,若屏障碎裂,他們會站在百姓之前。
一聲鐘響,鎮中湧出許多人,如蟻群般,湧入旁邊的作坊中。
佩玉問:“這裡是?”
懷柏帶她走了過去,和生財執著紙扇,笑眯眯地迎過來。
“最新一批偃甲做好了嗎?”
和生財拱手作揖,道:“這幾天就能完工,給那群凡人計程車兵裝備上。”
懷柏:“我和佩玉進去看看。”
和生財做了個手勢,在前帶路,“請。”
作坊中,偃甲不停轟鳴著,長長履帶運送偃甲零件到各個工作臺。
人們坐在各自的地方,有人拼湊零件,有人運送靈石,各司其職,分工明確。
戰亂之時,弱者也可創造自己的價值。流民們透過勞作賺取食物補給,把一批批的偃甲送入戰場。
懷柏走到成品處,輕撫泛著烏黑光澤的偃甲弩。
這種弩經過改良,射程廣,攜帶方便,羽箭上鑲有靈石,可對魔物造成傷害。
這種消耗靈石巨大的武器,只有最精良的部隊才能配上。不然異寶閣的靈石儲量雖多,也經不起這樣浪費。
和生財輕搖紙扇,兩眼彎彎,誇讚道:“趙公子和墨門一起研製的偃甲,比以前的好了不少,為我們節省許多靈石,仙長真是教徒有方。”
懷柏笑了笑,放下偃甲弩,“我沒有教過他。”
她回頭望了眼,偃甲爐依舊在轟鳴著,似乎在呼喚著一個新時代的到來——凡人也能上天入地,和仙魔對抗。
三人走至一處高崗上,類似方才那樣的作坊拔地而起,零零散散分佈在原野之上。
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