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四歲才能梳,再說你頭髮少,怕梳不成。”
辛媛反駁道:“墮馬髻又不是專門的婦人髮式,怎麼不能梳?你們京都就是不開化,在揚州,八~九歲也可以梳,還能戴假髻……我就要這麼打扮。”
楊芷便道:“隨便你吧,不過依我看,到廟會還是穿著平常點為好,人太多,要是擠丟了或者被人趁亂拔了去,就得不償失了。”
辛媛頓時拉長臉,“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阿芷姐是怕我比你漂亮,搶了你的風頭吧。”
楊芷本意是為辛媛好,但隱約也有這點小心思,被辛媛大喇喇地說出來,臉上頗有些掛不住,說話也沒過腦子,“你再打扮還能比得過萱萱?萱萱不戴這些俗物也比強你百倍,我既不怕萱萱,又怎會怕你?你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辛媛惱羞成怒,小性子上來,伸手一拂,妝臺上的梳篦、妝粉、胭脂等物噼裡啪啦盡數落在地上。
丫鬟們忙不迭地去撿。
別的還好說,那一盒粉卻是灑了大半。
楊芷因膚色暗淡,在家裡雖不敷粉,可出門的時候是必然要擦的。
這盒粉是從萃香閣買的,花了約莫一兩銀子,而且是她最愛的桂花香味。
楊芷見妝粉只剩了個底兒,氣不打一處來,索性連盒子帶粉都不要了,“啪”扔進字紙簍裡。
辛媛見狀,冷笑道:“不就是一盒粉,我賠給你就是,大不了賠你兩盒,發什麼脾氣?”將門簾一摔,篤篤回到楊萱住的西廂房,大聲吆喝著秀橘去買妝粉。
楊芷聽到她的吆喝聲更覺氣苦。
因辛媛是客人,年紀又比她小一歲,楊芷便待她如楊萱一般,很是忍讓。
就拿今日這事來說,原也是辛媛不佔理兒,可楊芷損失了妝粉不說,還被她這樣搶白,忍不住嗚嗚咽咽落了淚。
事情傳到正房院,辛氏撫額苦笑,將楊桂交給奶孃,匆匆跟楊萱一道來調解糾紛。
兩人先到西廂房看辛媛。
辛媛發過脾氣便沒事了,正拿著本詩集隨意地翻看。
抬頭瞧見楊萱,頓時想起楊芷所說比她強百倍的話,“啪”地合上書扭過頭。
辛氏已經將事情打聽了個清楚,知道楊芷雖有錯,辛媛卻是佔了七分不是。可辛媛是個犟脾氣,吃軟不吃硬,也不責罵她,只笑吟吟地道:“聽說三姑娘今天真是威風,一言不合就把表姐的妝粉扔了,那粉雖說不值多少銀子,可也是經過好幾道工序做出來的,又是別人的東西。說扔就扔了?”
辛媛昂著下巴,“我就是不小心碰灑了,是她自己扔的。”側頭瞥一眼楊萱又小聲嘟噥,“誰讓她說我這也不好那也不行,我哪裡不如她了?”
前一個“她”說的是楊芷,後一個“她”卻是指的楊萱。
辛氏自是想不到楊萱也被牽連其中,耐心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長處,阿芷溫柔寬和,這點比阿媛強,但是阿媛直爽開朗活潑大方,倒是比阿芷和阿萱都強。單論今天這事,廟會上人多手雜,儘量還是別太招搖為好,不過吃過晌飯,我倒是想去前街逛鋪子,阿桐和阿萱都該添置秋裝了。阿媛好生打扮起來,咱們漂漂亮亮地出門去。”
辛媛驕縱,卻並非不明理之人,知道辛氏是給自己臺階下,點點頭道:“順便去香粉鋪子瞧瞧,我應允給阿芷姐賠妝粉。”
辛氏笑應好,“賠東西是其次,阿媛得記著以後不可再任性了。妝粉好說,可如果摔壞別的物品,又哪裡找一式一樣的東西賠?而且,阿芷素日待阿媛如何,想必阿媛心裡也有數,該怎麼做,姑母就不多說了。”
安撫完辛媛,辛氏又到了東廂房。
楊芷已經讓素紋伺候著淨了面,正要梳頭,見辛氏進來,不等辛氏開口,先自認錯。
辛氏嘆道:“阿芷什麼性情我豈不知道,再往後不管是待阿媛還是阿萱,儘管拿出長姐的做派,她們做錯事,該教的教,該罰的罰,不必時時委屈自己。”
一句話說的楊芷又落了淚,拿帕子遮住面孔哀哀哭泣。
辛氏接過素紋手中的牛角梳,先將楊芷髮髻打散,一縷縷梳順了,綰成個好看的墮馬髻垂在腦後,“阿芷這把頭髮真是好,又黑又順,梳什麼髮髻都好看。我年輕時候頭髮不好,綰不起髮髻,最怕別人往頭上瞧,所以很少戴金銀飾物。近些年添置的都過於老氣,不適合你們姑娘家。正好下午逛鋪子,給你們都挑幾件式樣時興的首飾……滿了十一歲,正經是個大姑娘了,該打扮起來。”
辛氏兩邊說合了,頂著大太陽帶著三位姑娘逛了半下午鋪子,終於皆大歡喜。
楊芷跟辛媛重歸於好。
辛媛是粗剌剌的性子,事情完了也就完了,楊芷卻是在心裡存了芥蒂。
就連楊萱都不曾碰過她屋裡的東西,辛媛一個表姑娘卻說動手就動手,也太多刁蠻了些。
如果真成了自己的嫂子,以後相處少不了吵吵鬧鬧,還是算了吧。
念頭一轉,又將之前將她跟楊桐撮合到一起的想法打消了。
而楊萱思量好幾天,越來越覺得范家不錯。
範先生本就有意跟楊家結親,而範誠十五六歲的年紀,跟現下楊家的三個女孩子都挺合適。
也不知範誠到底相中了誰。
楊萱決定去探個口風。
這日聽說範誠來了楊家,楊萱藉口到竹韻軒找書看,帶著春桃到了外院。
果不其然,正瞧見範誠與楊桐坐在竹韻軒門口的竹林旁一邊喝茶一邊談討課業。
楊萱走近前,屈膝行禮,佯裝疑惑地問:“大哥,範三哥,今天不是休沐的日子,怎麼沒去書院?”
楊桐解釋道:“教我們的許先生家中有事,暫且停課一天。不過留了不少窗課,我和三哥正為此焦頭爛額,你過來找父親?”
楊萱笑著搖頭,“大哥之前提到《圖經本草》,我想看看父親這裡有沒有,借回去看一看。”
楊桐道:“在我那裡,萱萱你稍等,我這就去取。”
松枝另外沏了茶過來,又要去搬椅子,楊萱笑著止住他,“不用麻煩,等大哥取了書,我就回去。”
她既然站著,範誠也不好意思自己坐著,跟著站起來,開口道:“二姑娘先前問的事兒,我已經問過父親了。”
楊萱一愣,“什麼事情?”
範誠頓時鬧個大紅臉,支吾著說:“就是蘭煙墨。”
楊萱恍然,“我差點忘記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範誠吸口氣,“……還是以桐木或者松木為主,最後焚燒蘭草以取其香氣……林先生說,就墨質而言,與松煙墨並無太大差別,但是棉煙墨卻是以棉杆為主,墨錠較松更容易出墨,但不如松煙墨黑亮。”
說話時,範誠始終垂著頭,一手撐住桌面,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