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過錯,使得齊王竟不顧多年的情誼。此為元熹末年的秘事之一,詳知內情的人,並沒有幾個活了下來。
只是,這事情的後來,季容臥病於榻,對後宮的女人是更是意興闌珊,到了月末,大郭氏自請去雲中修行,而原先還算受寵的小郭氏則再也沒聽說過。至此,齊王的後宮徹底凋零,除了王后,一個排得上份位的女子都沒有了。
冬至,秋陽宮裡炭火燒足,十分暖和。
季容倚在床頭,閔後在旁侍奉湯藥。季容大病初癒,看起來比往日更加清癯,有一種病態的清俊。
當日,無極在王上面前拔劍殺死祁夫人,雖是非常時候,但也是犯了大大的忌諱。當日在場之人,都暗忖武陽君這一回,必定徹底失寵於齊王。然而,季容清醒之後,只說讓太子和王后代掌國事,並命人將祁夫人葬於後陵,其宮中內侍宮女二十人一併殉葬。其餘之事,不再追究。至於武陽君,齊王彷彿是遺忘了這麼一個人,即不傳召他,也沒對他有絲毫的責難。
這些天,閔氏親自照料王上,她盡挑些高興的事兒來說,話裡不曾提及祁夫人,也絕口不談武陽君無極。
今天季容的精神不錯,臉上不僅多了幾分血色,胃口也比平日好多了。閔氏一邊喂他,一邊說到了太子。這陣子,季容無法上朝,由太子和弼在丞相等人的協助之下治理國事。為此,太子徹夜讀奏疏,不敢有一分一毫怠慢。季容聽到這兒,看向閔後。王后問他怎麼了,季容的手緩緩伸向閔氏的手,將它輕輕握住說:“寡人百年之後,有你在太子身後,寡人也能心安了。”
閔後聽到此話,不免動容。當日祁夫人脫口說出的話,也一直徘徊在她的心間。她如何不知,王上的心不在她身上,也不在這後宮任何一個女人的身上,可只要她的兒子是太子,是未來的王上,他們永遠都是王上身邊最親近的人,其他的,那又如何。閔氏感動之餘,又聽到季容語出不祥,不由放下湯碗,回握住王上的掌心,婉約道:“太子尚年少,還要王父帶著他,王上千秋無期,莫再說這些話,來嚇唬妾身了。”
兩人說了些暖心的話,王后看季容乏了,便伺候他躺臥下來。
閔後帶著一眾宮人踏出秋陽宮。王后止步,只見,王上的寢宮外頭,一個男子長跪不起。自從季容病倒之後,無極每一日都會到秋陽宮外求見,往往一跪就是一日。
閔後看著那個方向,她命人搬來炭火,放在武陽君身邊。話雖如此,她的眼裡卻沒有任何溫度,她擺出一副端莊淡漠的姿態,緩道:“記住,莫讓任何人打攪王上。”
無極一直跪在外頭,整日不吃不喝,一直到掌燈的時候。雪下得越來越大,烏黑的頭髮散著零星落雪,他身上的衣服已經被雪水滲透,如深井一樣的雙眼微微垂著,長睫都結了薄霜。沒人知道他這麼做是為了什麼,也許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時,一個模糊的人影進入了視線中,無極動了動僵硬的脖子,見是趙黔趙將軍,眼裡閃爍的微光又黯淡了下去。
趙黔道,眼下已經到了宮禁的時間,令武陽君離開王宮。宮人過來將無極扶起,無極拂開他們,踉蹌一下,忍住刺痛,等站起來時,額頭已經出了冷汗。無極素和趙將軍井水不犯河水,他如今心繫於王上,便收斂倨傲,拱手向趙黔打聽季容的身子。趙黔原也與武陽君不甚對付,可聯想到王上的種種反常,斟酌再三,還是告訴他道,王上的身子已經大有起色,不日就能臨朝。
無極知道後,心頭一鬆,可隨後趙黔的話,卻又令他整個人如若瞬間墜落谷底——王上仍不願見他。猶記得當日,季容看無極的眼神,滿是驚恐和抗拒,再不復過往的一絲親近。無極不知趙將軍何時離開,他只覺每次和王上在一起,心口不住地癒合又撕裂,使得他對王上的愛慕,漸漸地染上了一絲恨意……
無極胸口一悶,瘀滯於中的濁血溢位嘴角,他兩膝一屈,跟著就聽見了宮人驚呼的聲音——
將養了一月有餘,齊王再次上朝。議事中,季容戴著沉重的冠冕,掃視了一眼群臣,突然問,武陽君為何不在。季容此話問得唐突,朝臣們面面相覷。只看齊王皮笑肉不笑,說,一連三日不來,是仗著寡人寵他,還在和寡人置氣麼?
嫪醜小步走到季容身後,謹慎地道,武陽君身子抱恙,這方告假。季容目中波光閃爍,依舊是一副冷淡的語氣:有病的話,就傳御醫,莫讓他人都以為,寡人的朝堂是想來就來,想不來就不來的地方。
總管小聲應是,下去傳御醫到武陽君府上看一看。
武陽君府裡,無極靠在床榻上。他臉色灰敗,確實是感染了寒邪。無極聽說了季容在朝上責難他的事情,臉上無喜無悲,只是在傳話的人出去之後,他又劇烈地咳嗽起來。阿嬰順著他的背,問阿兄說,王上原來是這麼無情的人麼?
無極睜開眼,說,別被人聽到你說這樣的話。
阿嬰眼裡轉著淚。
無極嘶啞地說,傻妹妹。
阿嬰將腦袋輕輕靠在他的肩上,也說了句,傻哥哥。
齊王負手,他靜靜地看著那一地的白雪。他知道,在他陷在噩夢裡的時候,有一個人,日日夜夜跪在這個地方。嫪醜幫齊王舉著傘,他不曉得王上打算站在這兒到什麼時候,可他也不敢對季容說,如果想見那個人的話,何不妨去——王上是天下之主,又豈能擾於兒女私情,在外人眼中,齊王的無極的徇私,已經是前所未有的了。季容自己何嘗不明白,他只怕自己會變得像先帝那樣昏聵,並不是他不相信無極,他只是不相信,人心的貪慾。再說,他身有痼疾……
季容無聲絞緊手心,他死死地盯著無極長跪的地方,好像站在懸崖邊上,用力地攥緊最後一根救命的繩索。
雪夜長寂。
無極服藥之後就睡下,他夢境凌亂,一會兒是繁花似錦的齊宮,一會兒是潑天蓋地的鮮血,最後是一個巨大的陵墓,中央擺著一個棺槨。當他看清棺裡的人時,驀然驚醒,此時有人拿著絲絹輕輕擦著他的臉。無極原當是阿嬰,直到他聞到了鼻間瀰漫的一股沉香。那是用二十幾種香調製而成,極是講究,這世上能用這種香薰的人,只有當朝最尊貴的人。無極猛然睜開眼,趕在那個人離開之前,抓住了他的手臂。
季容身上穿著尋常貴族的常服,便是在室內,也用帷帽遮掩住了相貌。他出來只帶了嫪醜和幾個親信的侍衛,避開了王宮其他的人。
無極出了一身的汗,他凝視著眼前人,神情有些恍惚,好似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季容不出一聲,在經過天人交戰之後,他欲將手婉從那滾燙的手心給抽出來。
無極厲聲叫住他:“王上!”
季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