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山脈深處,早已建造了一處基地,並且嚴防死守,尋常人別說看一眼,只要出現在十公里內,就會被暗哨發現,然後勸返。除此以外,五十年前曇花一現的某位S級陣師,更是傾盡所有耗費無數人力物力在此地設下一處陣法,將整個基地籠罩其中,也絕了某些心懷不軌著想要刺探情報的心。
每個人都知道大夏國是有這麼個地方,卻從來不知具體在哪,而且這裡也不像那些人想象的被鋼鐵所覆蓋,更沒有什麼高臺樓宇,放眼望去更像是藏於山林的一處村落,一條潺潺溪流將其圍繞。
奇妙的是,這溪流卻違背了自然科學,並非是依照山勢從上而下流動,反倒是從下而上。
在一處院子裡,一杯茶端到了那位身著長衫的男人面前。
“你可是觀龍山請都請不來的人啊,非得守著星城,一守便是二十來年,心甘情願做個小隊長,不覺得憋屈嗎?”
說話的女人看著四十來歲,長相併不算多麼出眾,身著一身曲襟款素錦旗袍,長髮又一根髮簪盤起,氣質雅蘭。
將茶杯放下,她才坐在李思明面前,依舊是溫和的笑。
李思明捧起茶盞,聞了聞味道,輕輕點了點頭。
“不愧是觀龍山的茶,的確很不錯,人間少有。”
“若是你來,這茶你便能每日喝到。”
李思明放下手中的茶盞,搖了搖頭,回答了女人之前的問題。
“不覺得憋屈,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怎麼會憋屈呢。”
女人微微一笑:“這一點倒是和以前差不多,在京城那會,李家的李思明便是那一眾子弟的領軍人物,可後來誰也想不明白,這位領軍人物會將桌子掀翻,將那些仰慕自己的人打的找不著北……今日既然你來了,不妨跟我說說為何?”
“沒什麼好說的。”李思明沉默片刻,輕聲說道,“只是突然發現,那些天天嘴上說著百姓不易的人,從骨子裡將自己的地位抬到了最高處,也將百姓的命看的比草賤。”
女人輕輕點了點頭,不認同,也不反對,只是,有些話李思明敢說,她不敢說。
便換了個話題。
“說說吧,你找我做什麼?”
“救人。”
女人沒有問救誰,而是問:“為什麼我要去?”
“我覺得你該去。”李思明說,“那個……哦不,那些人,很重要。”
女人輕輕一笑,又道:“你親自請我,我的確該去,更何況,你還是來京城請我,知道你要來,京城內不知道多少人夜不能寐……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你答了,我便隨你去。”
“你問。”
“為什麼一直穿長衫呢?”
李思明抬起頭,望著山林深處,臉上竟奇蹟般浮現出了一絲笑容。
“她說好看。”
“便不脫了?”
“便不脫了。”
夜晚的風吹亂了漫天星辰,一輛黑色的特製車駛出了觀龍山,可即將在經過最後一處崗亭時停了下來。
坐在後排的李思明面色如常,那身著旗袍的中年女人微微一笑,似乎並不吃驚。
“看來,有人不想讓你走得太輕鬆。”
李思明沒有說話,只是拉開車門下了車。
兩道明亮的LED車燈照在了一個穿著黑衣的男人身上,他的身形並不算魁梧,甚至可以說是弱不禁風,鬢髮花白,年紀不算小了,腰間懸掛著一把扁長刀,刀柄上纏著一塊黑布。
當這個男人抬起頭的時候,才發現一隻眼睛是灰濛濛的,另外一隻眼球則是盯著面前的李思明,滴溜溜的轉。
隨著李思明的靠近,男人的手已經按在了刀柄上,彷彿下一秒就會寒芒閃爍。
當那男人開口說話的時候,聽得出來聲音有些沙啞,就像是刻意壓低了嗓子說話,不知道的人會以為這廝喊了三天三夜的一人飲酒醉。
“你說過,不回來的。”
李思明“嗯”了一聲。
“但是,你違約了。”那一隻獨目綻放著兇光,而另一隻眼睛依舊灰濛濛的。
“對不起,我錯了,我這就走。”李思明揹著手說道。
“你……”獨目男人突然愣住了。
他覺得,李思明這應該是認慫,並且知錯就改,已經被自己嚇到了。
可不管怎麼琢磨,都覺得不對勁,這才緩過神來。
“放屁!你事辦完了,當然要走!當初你說不回來,現在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把自己曾經說過的話當什麼了?”男人咆哮道。
似是有著滿腔的憤怒。
李思明皺著眉頭,似乎是在沉思。
過了好一會兒。
他才抬起頭,看著面前的獨目男人,用試探的語氣說道:“當……個屁?”
獨目男人深吸了口氣,努力平復著自己的情緒。
大戰當前,過度憤怒的情緒並不會起到什麼作用,反而會影響自己拔刀,又不是街頭混混鬥勇,靠著怒氣能夠取得一些優勢。
對於真正的高手而言,憤怒只會起到副作用,當失去理智的時候,便是輸掉了一半。
“既然來了,那就別走了!”
說完這話,男人腳下一點,身體便朝著李思明衝了過去。
動作及其迅捷,衝勢猶如猛獸奔襲,在這過程中,他的手已經按在刀柄上,銀亮的光在車燈的照耀下分外炫目,可這刀剛剛拔到一半,李思明便一隻手按在了對方的手腕上,連帶著將出了一半的刀重新砸入刀鞘。
“今夜星辰好,不想打架。”李思明望著他那一隻眼睛,輕聲說道。
男人怒喝一聲,眼睛裡綻放著兇光。
“你說不打,就不打?”
他很不喜歡李思明這種語氣,感覺自己受到了蔑視,明明自己是帶著滿腔憤怒來的,並且是鐵了心想要將李思明留下,對方一句“不想打架”就顯得自己像個弱智。
誰能忍?
於是他再度拔刀,刀刃摩擦著刀鞘發出金屬滑動的鏘鳴,
李思明眉頭皺了皺,他兩根手指夾住扁薄的刀刃,牽引著一縷氣機。
“鐺”的一聲,刀刃又一次被送了回去。
旋即,他伸出手,握住獨目男人的手腕,將其拉到自己跟前,手肘輕動,砸在對方胸口。
男人口中發出了一聲悶哼,強忍著胸口的疼痛,腳下踉蹌幾步,卻也抓準機會,單手扶刀,可等轉臉的時候,李思明已經到了跟前,一腳落下,踩在刀柄上,這一次,不單單是即將出鞘被再度踢回去,連帶著握著刀的虎口都傳來撕裂感。
而藉助踩住刀鞘的這一份力,李思明一隻手背在身後,長衫鼓動,身體一躍而起,抬腿膝蓋便頂在了獨目男人的胸口,後者臉色一白,身體不住後退,腳下捲起了陣陣塵土。
他的嘴角已經溢位了血跡,這一次,李思明站在遠處沒有動,而他也沒有再去拔刀。
眼睜睜看著李思明回到車上,他默不作聲,往旁邊挪了挪腳步,紅色的尾燈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黑暗中,周圍依舊是一片寂靜,自由不敢沉寂的蟲子會發出夏日的嘶鳴。
他的手輕微顫抖著,又緩緩放在了刀柄上,低著頭看了一眼,嘴角咧開,露出了苦澀的笑。
車上。
李思明抖了抖身上的長衫,面色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