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然知道她很聰明。她的聰明就是一種死聰明,一遍不行來兩三四遍上百遍,持之以恆。
上輩子謝庭玉也和她提過學習這件事,不過他是以一種幾乎冷漠的口吻問她的。
為了討好喜歡的人,葉青水當然是鉚足了勁兒也要點頭應下。那段由謝庭玉輔導讀書的日子,簡直是天昏地暗,一邊心裡甜得跟喝糖水似的,一邊往腦袋裡硬塞學問、苦叫連天。
那時候,葉青水每天凌晨五點就要起床背國文,下午大隊的活幹完了還要回來寫算術練習。偶爾謝庭玉還會穿插著教她一點樂器,她跟所有懵懂的少女墜入愛河一樣,每天都心花怒放,一廂情願地以為他會留下來,可是他最後仍舊是走了。
他大概是嫌棄她太拖後腿,笨得看不下去了,當年才忍不住給她“指點迷津”。他教她的學問,應該也是作為離婚的彌補。甚至他走的時候,還鼓勵她好好學習努力考大學,和她說“女人有了學問,會過得更自在。”
葉青水回想起來,再看看眼前這個人,只覺得……上輩子她的前半生過得真單純。愛得也熱烈,結果很糟糕,所以這樣的感情有一次就夠了。
謝庭玉看著小丫頭用著一種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那種眼神,彷彿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
謝庭玉輕咳了一聲:“看我幹什麼,你願意就點個頭。老師都是現成的,那些知青雖然說話難聽了些,但卻挺實在的。人要多學習文化知識,才能夠跳出原本桎梏,追求更高的思想境界。”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到小丫頭用脆脆的聲音回答:“好!”
葉青水毫不思索就應了,她明年也想參加高考。她雖然後面自己也零零碎碎學了很多東西,但沒正經地上過大學,終究有些遺憾。
有謝庭玉這個老師作為遮擋的藉口,她一個小學生自學成才,不惹人注目。
謝庭玉上輩子是高分考上了重點大學的優才生,他做老師,水平肯定是比縣裡高中的老師還要高。
謝庭玉見她如此肯上進,便去把自己的舊書翻了出來。
他翻了許久,才翻到一本關於國文的書,像算術政治地理歷史物理化學這些初等中學教育必備教材,他都沒有。
不過謝庭玉能隨身帶著國文的書,也算是很了不起了。這是因為週末的時候,他經常要去知青點給老三屆的學員掃盲,順便給公社裡的小孩兒啟蒙。這本書還是他去市裡的書店淘回來的。
謝庭玉把這本書遞給葉青水,葉青水眼睛水汪汪的,盯著它攥了很久。
“我……我、真的很感激你。”
希望謝庭玉手下留情!
才隨手翻開一頁,葉青水就感受到了一股迎面而來的窒息感。她以前不太喜歡學習,早早輟學就是因為她的國文成績、不好!
謝庭玉見她耷拉下來的眼角,不免失笑。
他說:“去那邊的桌子坐好來,從今天開始你得尊稱我一聲謝老師了。做我的學生,要有學生的樣子。”
葉青水聽了有些猶豫,不過還是很快地坐到了謝庭玉的書桌邊上。坐著他這個文化人專屬的位置。
謝庭玉說:“你念唸書給我聽,碰到不會的就跳過,唸完了告訴我它說的是什麼。”
葉青水開始唸了起來,“燕子去了,有再來的時候;楊柳枯了,有再青的時候;桃花謝了,有再開的時候。”
她的聲音帶著一點地方的口音,但是並不重,起碼沒有大隊裡的人口音重。用普通話念起散文的時候,有一種南方姑娘軟糯的調調。
不過謝庭玉還是很正直地給她糾正了幾個讀音,“這個念ying,不是yin。這裡是翹舌,shi,不是si。”
……
夜深的時候,身心疲憊的葉青水,躺在床上閒閒地思考起自己投機倒把的大業。下次去黑市她要做些什麼食物拿去賣。因為有面粉,她還是傾向於做省事的包子。
她的素包子雖然賣得快,但要是再賣貴一些,客人也承受不起。這年頭有錢人並不多,辛苦掙來的錢花得更小心翼翼。城鎮裡的家庭主婦比鄉下人還會計較呢!她們能把一分錢掰成兩分來使的。
如果是做肉包子就好了……
但是門市的肉實在是太貴了,葉青水睡之前迷迷糊糊地想到這裡,腦海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東西。
她趕緊翻起身來,躡手躡腳的出了屋子。她從倉庫裡摸摸索索,掏出了一張破網,葉青水發揮了自己勤儉節約的能力,花了半小時拆了整張網,把斷掉的線頭接上,又重新編好。
夏天禾稻開了花,花絮落到泥潭裡使得泥土營養物質豐富,經常引來螃蟹泥鰍的啄食。社員每年都被這些玩意兒弄得苦不堪言,大隊裡的小孩兒閒下來的時候會到田埂裡捉泥鰍螃蟹。
靠近河邊的蟹又大又肥美,蟹肉緊緻、蟹黃肥得流油……咳咳,雖然還沒有到秋季,不過也挺肥的了。七十年代的鄉下人不會吃蝦蟹,不知道它的美,但是它放在很多年以後卻是很實在的大寶貝啊。
晚上的時候,水潭裡的螃蟹會呲溜呲溜地爬上岸。一道光打過去,還會笨笨地蜂擁而上。
葉青水想著想著,連豬肉都不惦記了,手裡編網的速度越發地快。
作者有話要說: *
小劇場:
平生君:繼做好朋友標籤、妹妹標籤之後,又多了一個學生的標籤。
圍觀玉哥如何盡職盡責、不辭辛勞為自己立flag。
為打臉聲添磚加瓦!
玉哥:“……”
☆、009
很快葉青水得到了一張結實的網。
深更半夜,她拎著手電筒和一隻木桶摸著黑準備去水潭邊捉螃蟹。她走得靜悄悄的,田野上萬籟俱寂,只有老鄉家裡養的狗偶爾吠兩聲。嗅到她的氣味了,吠聲才停下來。
葉青水摸到了水潭邊,晚上的螃蟹會出來覓食,她放靜了心思用心地聽,聽見細微咕嚕咕嚕聲,那就是螃蟹吐泡泡的聲音,用手電筒照著徒手就能抓到一隻。拿到手上掂量,個頭適中,不算大卻也不小。徒手抓太費神,所以她準備撒網。
葉青水的目光來回掃蕩著找著誘餌,只要是肉就行,放在網裡能吸引螃蟹來啄食。
她找了半天才捉了三隻田雞。
“我的媽,有蛇啊——”
正蹲在水潭邊放網的葉青水聞聲,動作遲疑了片刻。
她拿手電筒一照,不遠處的田埂裡有兩個男知青,其中一個還是沈衛民,另一個男知青臉色都白了。他看見有光,喘著氣地跑過來。
沈衛民大半夜地見了葉青水,表情有些古怪。不過葉青水看得出來,他臉上有強撐的鎮定。
她看見旁邊有條很肥的蛇虎視眈眈地盤旋著,靜靜地盯著沈衛民。
沈衛民說:“跑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