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掩飾不住他的疲態。輪廓立體的容貌就是這點不好,狀態好時是有稜有角,狀態不好時特別容易顯陰鷙和老相。他的助理正在同燈光師說話,目的不言而喻。
演員拍戲,打光對面板狀態的影響是驚人的。但是光線對一個演員合適,對其他演員卻未必了。等沈元樞的助理走開,周亦開的助理又向那燈光師湊了過去。
這本來是個小插曲,人人都想在戲裡的狀態好一點,算不得什麼。但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女明星的助理,看見這種狀況,也過去找了燈光師。那燈光師的臉上明明白白寫著為難,對那助理說了一句什麼。女明星臉色明顯不好看,聲音不高不低道:“……紅了兩天,一個個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劇裡稍微有點分量的演員,隨便一抓都是有名有姓的熟面孔。眼下可能流量不夠,但當年也都是紅過的。
沈元樞和周亦開都沒有吭聲。能說什麼呢,只能假裝聽不見罷了。
燈光一調整,人在畫面上的狀態立刻不一樣了。新一場戲下來,導演對安璇皺起了眉頭:“今天妝怎麼畫的?和別人差出好幾個顏色了。”
安璇無緣無故被數落,卻不能講什麼。只好四下張望找化妝師。偏偏現場唯一的劇組化妝師這會兒正在幫那個女明星補妝。沈元樞和自己的化妝師說了一句什麼,那姑娘立刻跑到安璇身邊:“我幫你補一下妝吧。”說著不等安璇開口,已經出手如電,化妝刷招呼到了安璇臉上。
安璇不好再說什麼,只能道了一聲謝。這時候沈元樞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低低在他耳邊道:“對不住啊,下了戲,我請你吃飯吧。”
這動作太過親暱,安璇幾乎是本能地往旁邊偏了一下,生生甩開了沈元樞按在自己肩上的手。
沈元樞沒料到安璇會這麼大反應,手在半空僵了一下。但他很快不動聲色地把手收了回來,輕佻地微笑了一下:“抱歉。”
他講著抱歉,可姿態上並沒有半分抱歉的意思。安璇看著他完美無缺的笑容,心裡很清楚:沈元樞生氣了。
大明星三番兩次示好,小演員愛搭不理——換誰都會不高興。如果是別人,這時候大概要想方設法把氣氛圓回來。但安璇只是垂下眼,低聲道:“不好意思。”
他沒辦法解釋什麼。索性沉默以對。
沈元樞走開了。
後半程的戲還算順利,收工比預計遲了些,也沒有遲太多。製片主任攢了個局,說是要溝通拍攝狀況,把主演們都叫上了。沈元樞原本不想去,結果看見和導演正聊得熱絡的周亦開,又改了主意。臨往外走的時候,他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安璇已經不在了。
不紅都是有原因的。沈元樞想。安璇的原因,是不會做人。
劇組裡的飯局大同小異。有些是正經談事,有些是聯絡感情,也有些……就不可直言了。這頓飯說是叫了主演,到場的卻只有幾個年輕的主演,還有兩三個演配角的新面孔。
都在這個圈子裡混,業務未必過硬,但察言觀色活躍氣氛的本事卻不能差了。酒桌上的氣氛漸漸熱鬧,沈元樞藉機端著杯子,和導演喝了幾個來回。他未見得能比旁人多豁得出麵皮做小伏低,但是在喝酒這件事上,每次都會給足對方面子。酒桌上的風氣就是這樣,不管實際如何,表面上能喝敢喝的那個總是要受人高看一眼的。
等到大夥兒都喝得東倒西歪,導演終於抱著沈元樞道:“兄弟你……很好!很豪氣!臉也是這個!你紅……是理所當然的……”說著衝沈元樞豎起了拇指,“往後的戲……你放……放一百個心……”
沈元樞滿頭大汗,眼神迷離,抱著導演道:“我信你……你是我見過的……最懂行的導演……兄弟就……全靠大哥提攜了……”
那邊廂周亦開趴在酒桌上,臉紅脖子粗的,伸手扒拉了幾下導演,手便垂了下去——是醉倒了。
沈元樞大著舌頭招呼人。周亦開的助理踉蹌著過來,把人架起來往外拖。何雨佳不知道什麼時候湊到導演身邊,沒骨頭似的趴在了導演身上。
沈元樞與她四目相對,又各自轉開了眼。
心知肚明的事兒。
他藉口醒酒離開。出了門,眼神清明,哪兒還有方才的醉鬼模樣。王斌不在,另一個助理陳曉楠抱著解酒藥和紙巾,小心翼翼道:“沈哥,帳我結完了。”
沈元樞點點頭,把把解酒藥拿過來幹吞了,言簡意賅:“回去。”
外頭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雨。秋末冬初,雨竟然不小。沈元樞渾身透溼,半眯著眼看著黑漆漆的車窗外。他全身發熱,出汗出得煩躁,心裡想著兩邊劇組的戲,又覺得十分疲憊。
車回到劇組落腳的酒店後門,車燈一閃,前面晃過一個影子。沈元樞皺眉望去,待瞧見了那人是誰,一陣驚奇。
安璇正撐著傘孤零零地往酒店後門走。
第十章
說起來也是烏龍到沒邊兒了。
安璇今天下戲早,飯後和服化道簡單溝通過後,就去了健身房。酒店健身房的瑜伽室難得沒有人,他一個人悠然自得地在裡頭舒活筋骨,消磨了很長時間。等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時,才發現房間被人從裡頭反鎖了,**聲正時斷時續地傳來。安璇敲了好多次門,裡頭反倒響起了醉醺醺的罵聲。
他不會聽錯,那是副導演的聲音。
想來是醉酒走錯了房間。他房間的門鎖從入住那天起就不太好使,有時候看著關上了,其實從外頭一撞就開了。和酒店的人說了,酒店方也來修過一次,卻不知怎麼又壞了。
鬧成這個樣子,實在是很叫人為難。裡頭還不知道是哪個女演員。他大可以找酒店把房間門開啟,但這麼做了,不僅裡頭的人尷尬,安璇後續幾個月在劇組日子恐怕也會很尷尬。
於是大半夜只得到前臺去,想再開個房間湊活一宿。人有時背運,喝冷水都塞牙縫,服務生告訴他房間都已經滿了。這話當然也未必是真的,但人家既然這麼說,安璇也沒有辦法。於是只好輾轉去敲生活製片的門,可惜無人應答。不光房間無人,發信息打電話也都沒有迴音。
他實在沒辦法,去了臨近的酒店,同樣是被告知沒有房間。在這邊拍戲的劇組很多,有些是包下整家酒店,並不允許外人入住。東溪白天大小劇組無數,看著十分熱鬧,實際上是個偏僻的地方。深更半夜,聯絡感情的人都出去聯絡感情了,要休息的人也早就休息了。安璇轉了一圈,最後打算實在不行,就在酒店大堂湊活一宿算了。
糟心的事兒他見得多了,這也算不上什麼。
沈元樞很快從他簡短的話語裡拼湊出了全部的真相。安璇還是那種古井無波的樣子,彷彿天塌下來也沒什麼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