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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閱讀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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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里安像是被這突兀的打斷弄得失了興趣,他放開我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中廳,在唱片架上翻了翻,他隨意地瞟了瞟那些綿密的黑色盤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撿起一張來放了,整個辦公室立即響起了雄壯的聖唱歌詠,是卡爾歐菲的《布蘭詩歌》,他似乎被驚了一下,有些惱怒地撤了唱片,不耐煩地換了一張,結果又是西貝流斯的《黃泉的天鵝》,悽婉又冰涼,他乾脆啪嗒一聲掀了磁頭,站在那裡不說話。

我手足無措地看著他的背影,完全不能明白他的心情。

無疑他的心情是不好的。

他是怎麼看我的呢?一個對他有著十分迷戀的……同性戀?他為什麼這麼做?他只不過是覺得有趣才耍著我玩的?

不,我不會相信的。

我喜歡他,我喜歡的人不會這樣低劣,他是德意志的將領,對自己的品格充滿著驕傲感和責任感。

我瞭解這一點如同瞭解我自己。

那麼他……

我鼓起所有的勇氣走了過去。

“你喜歡我?”他抬起手阻止了我的靠近,背對著我輕輕地說,卻又不像是在問我。

“我……”

“恩斯特已經死了。”

他決然地說出這句話,像一把千斤重錘砸在了我的頭上,我耳朵嗡嗡嗡地響個不停,手腳冰涼,逐漸感到胸腔也承受不住重壓,快要變形。

那天晚上恩斯特手中夾的那根菸忽然出現在我的視線裡,紅色的光點忽明忽暗。

……

“我也不在乎什麼時候把自己給玩進去了,我不在乎自己的命。”

“可是和你在一起我不這麼想了,和你待的時間越久我就越想好好生活。”

“人其實都是想活著的,對吧。”

……

他說我們之間幾乎什麼都有,唯獨沒有愛情,他知道我心裡想著一個人。然後他說他不在乎那個人是誰,他要等我五年,十年,一直等到我和他之間產生愛情。

他公開阻止對同性戀的清洗。

然後他死了。

我對那個人說了“我喜歡你。”

恩斯特死了,因為他是同性戀,他是元首的衝鋒隊長,卻公開反對了元首的決定。

阿德里安卻不是同性戀,他說他什麼也不會說,接著他告訴我恩斯特死了。

明白了,很清楚,非常非常清楚。

我走出辦公室,合上門,然後才想起我居然忘記說一聲“我退下了,將軍。”

不過沒什麼關係吧,我們不都還吻過了嗎……足夠了。

完全足夠了,一夜安眠,連夢都沒做。

第二天早上的紅茶時間,厄瑪傳回了一身黑色的軍裝,出現在阿德里安的辦公室裡,她安靜地站在辦公桌旁整理著檔案。

她看見我端著紅茶進來,似乎被刺了一下,有些慌亂地低下頭去翻那些紙張。不過片刻後,她又用平靜的聲調說:“去換上鮑羅定的《韃靼舞曲》。”

“是,中校。”

我看了一眼阿德里安,他依然沉靜專注地翻閱著公文,似乎根本沒發現我的存在。

辦公室裡響起了一片沸騰的小鼓,簧官和長笛的合奏,我退出辦公室,輕輕合上了門。還沒走出幾步,就聽見辦公室裡傳來彭的一聲震響,像是什麼東西砸在地板上的聲音,音樂聲戛然而止,然後是厄瑪帶著哭腔的喊聲:

“那是個男人!”

我加快腳步離開了走廊。

回到房間,我用匕首劃斷了修好的第一根弦,此後的每天,只要是工作剩餘的時間我都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一遍又一遍地拉著三根弦的舞曲,《布藍登堡舞曲》。

日子毫無希望可言,我卻在這樣的日子裡飛速地長起個子來,像到了抽條時間的麥子,同時急遽地消瘦下去,像一個結核病人。

1936年3月,經過多次擴軍和全國徵兵,帝國的光芒已經像太陽一樣耀眼,軍歌唱響在柏林的大街小巷。

我已經連續三個月沒有出過威廉大街81號了。

渾身像發了黴的稻草一樣潮氣逼人,面板粗糙蒼白。我照照鏡子,長時間缺乏陽光的照射,連發色都褪了,眼珠像一個黃疸病人一樣泛著淡淡的灰黃。一雙手毫無血色,指骨突出,看起來就像藏在地下室多年的吸血鬼。

大家都以為我被恩斯特的事情嚇壞了,開始還有人天天來安慰我,時間一長也都漸漸疏遠了,看著我的眼光都像在看一個病人,努力遺忘我的存在。

可是今天下午,卻忽然有人來敲我的門。

第十五章

“安迪,安娜姐叫你。”是管門房的小子約克的聲音。

我應了一聲,看了看掛鐘,三點整,紅茶時間嗎?可是今天阿德里安明明出門去了。

開了門,約克一臉著急地說:“快去約德爾少爺的辦公室,安娜姐有急事找你!”

我匆匆應了,整了整衣服跑到辦公室門口,安娜站在走廊裡大老遠看見我就招手:

“是安東尼克副將打來的電話。”

“嗯?”我一頭霧水。

“他剛派人把一份軍報送到了少爺的府邸,現在少爺在愛娃小姐的沙龍上,讓人把軍報送過去。”安娜清凌凌的聲音像水珠子落地噼裡啪啦,稀里嘩啦地就吐出一大串。

我呆了呆才聽明白過來,指指自己的鼻子:“我去?”

“對,”安娜不耐煩地點了點頭,拉開辦公室的門,把我推進去,指指辦公桌,“就是那一迭的最上面,藍色封皮的那個。”

我拿起來一看,三道十字線封裝,蠟油上戳著專用章,封皮上——一個大大的雙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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