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臺,阿輝邁著沉穩的步子繞場一圈,走到一個穿著白色西裝,身材消瘦的男人面前。這男人清秀的面容略帶一絲憂鬱的神色, 正獨自一人坐在角落裡, 盯著眼前的某一個點出神,不知道在想著什麼事情。
阿輝鞠躬:“向先生, 沈先生讓我來接您。”
阿輝聲音低沉, 並刻意放輕, 似乎是生怕自己大太聲了嚇到面前的人。
向陽聽見這聲音, 瞬間收起一臉鬱色, 見眼前來人是阿輝, 他抬頭往阿輝的身後看了一眼,開口道:“容予呢?不來了嗎?”
阿輝點點頭:“沈先生說他不來也沒關係,有您坐鎮。”
向陽站起來往外走, 笑道:“他可真看得起我。”
阿輝也笑了笑,跟在向陽身後。
很快,兩人出了酒店坐進車裡。
向陽坐在副駕駛位, 轉過頭看著車窗外的文華酒店與自己越來越遠,有一搭沒一搭的與阿輝聊著天:“你老闆可真行, 自己的釋出會都能逃了。”
阿輝:“是我的大老闆不讓他來。”
向陽:“顧徵?他還不放心啊。”
阿輝點點頭:“顧總這段時間天天和沈先生在一起。”
向陽嘖嘖了兩聲,心想這還沒見面就被虐了狗,要是見了面止不定要被虐成什麼樣呢。
車開到芍藥街五號, 停在一個別有情調的四合院門口,阿輝開了車門帶著向陽往裡走,兩人穿過一個長廊,阿輝推開一扇門,繞過最前面的一副牡丹屏障,再推開另一扇門,裡面燈光昏暗,人聲鼎沸。
這是一家別具一格的私人會所的大包間,裡面正開著派對。能來這地兒的通常都不是一般人物,向陽一腳踏進去,看見角落有一隻手朝他揮揮,喊他:“陽子,這裡。”
向陽看過去,是沈容予和左平江。
包間裡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向陽不認識的。他這人一向不愛和人太過密切的交往,朋友也只有那麼幾個就好,這會兒看見有幾個眼熟的,朝著那幾人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便繞到包間的角落,見沈容予和左平江正坐在一起不知道聊著什麼,看上去心情十分的好。
那兩人見向陽過來,給他讓出來一個位置,向陽衝他倆微微笑,打過招呼後坐了下來。
手裡被左平江塞進來一杯淺藍色的雞尾酒。
左平江的聲音響在耳邊:“放開了喝,今兒晚上哥們兒陪你!”
向陽笑了笑,舉杯一飲而盡。
頭頂昏暗的燈光照在臉上,冰涼而清甜的液體順著嗓子裡,划進胃裡。周圍吵雜,像是隔著一層透明的玻璃罩,進入腦中嗡嗡直響。
向陽一杯喝完又伸手拿了一杯,在沈容予和左平江的注視下再一次一飲而盡。
這一杯是威士忌,他喝得有些急,有些快,一下子嗆到了嗓子,捂著嘴猛咳了起來。
沈容予伸手拍著他的背,問道:“你沒事吧?”
向陽揮揮手,飛速的眨著眼睛,將眼中咳出的淚花眨了回去,他喘了一大口氣說道:“沒事,沒事,我有點渴,喝得有點急。”
沈容予點點頭,沒說話,伸手遞給他一張紙巾。
向陽緩過了勁兒,再抬頭,發現身邊就只剩下沈容予了。
向陽又拿起一杯酒,這回看清了是淺藍色的液體,靠在柔軟的皮椅上,低聲道:“左平江呢?”
沈容予:“去接他女朋友了。”
向陽:“你家顧徵呢?”
沈容予:“在隔壁和人談事,一會兒就過來。”
向陽並不是愛說話的人,也就在朋友面前才多說幾句話,這會兒卻突然話多起來,有一句沒一句的開始和沈容予聊著天。
沈容予仔細的看了他兩眼,覺察到他今天的不同,想到今天來之前左平江告訴他的訊息,正想著開口勸慰他兩句,這時,突然一陣嗆人的香氣飄了過來。
向陽也聞到了那股刺鼻的味道,抬頭看去,就見一個穿著紅色裙子的女人站在他旁邊,正瞪著一雙十分無辜的大眼,直直朝他看過來。
那女人的眼光讓向陽十分不舒服,他開口道:“有事嗎?”
那女人笑了笑,一笑嘴角兩邊有兩個小酒窩,問道:“你是向陽吧。”
向陽點點頭:“你是?”
紅裙女人伸出手:“我叫晚小柔,是鍾阿姨朋友的女兒。”
向陽伸向晚小柔的手瞬間僵了一下。
晚小柔:“不借意我在這兒坐一下吧。”
向陽:“如果我介意呢?”
晚小柔哈哈笑了兩聲,似乎沒聽見向陽這句話,一屁股就坐在了他的旁邊,她伸長了脖子往向陽右邊看了一眼,突然眼神一亮:“你旁邊的是沈容予嗎?”
沈容予垂著眼看她:“你有什麼事?”
晚小柔嘻嘻一笑:“你別緊張呀,我也沒別的事,就是想問問你,你和鍾盧的婚約是不是解除了?”
晚小柔說這句話時,包間裡播放著的輕緩的某流行音樂正好唱完,也不知道是不是音樂停止的原因,包間裡說話的人突然跟著音樂停止而停止了,一瞬間周圍特別安靜,晚小柔的這句話就顯得格外的突兀,引得所有的人都朝這邊看了過來。
向陽臉色白了一下,緊抿著雙唇沒有說話。
晚小柔看了他一眼,有點得意道:“怎麼?鍾阿姨沒跟你說嗎?不應該吧,你不是答應鐘阿姨後天要開發佈會宣佈你和鍾盧解除婚約的訊息嗎?”
晚小柔這句話說完,包間裡瞬間傳來一陣竊竊私語的聲音,包間裡的音樂又響了起來,將那陣竊竊私語遮蓋了下去,但即便是這樣,向陽還是聽見離他最近的一個人對另一個人說道:“天吶,向陽要和鍾盧分手?鍾盧當時為了他被判了□□,現在人要回來了,向陽竟然……”
晚小柔更加得意了,她往向陽這邊靠近了一點,放低了聲音,說道:“鍾阿姨說了,等你這邊開完釋出會,她也要開發佈會,你猜她要宣佈什麼?”
向陽的雙手緊緊的握在身側,雙唇緊抿成一條線,眼神使勁兒的盯著地上燈光打出來的一塊光暈,只覺得包間裡的涼氣開得實在是太足了,凍得他渾身發冷。
他想,他並不想知道,一點也不想知道,非常不想知道。
然而晚小柔偏要他知道:“鍾家要宣佈我鍾盧哥哥要和其他人訂婚了……”
轟隆!
有什麼東西在心中炸裂開來!
晚小柔柔媚的音調響在耳邊:“……你知道是誰和他訂婚了嗎……是我……”
有什麼東西狠狠的刺過來,那東西又冰冷又堅硬,像是在凌遲一樣,將向陽的心切得一片一片的,血肉模糊,撕心裂肺般的疼。
雙手狠狠的握著,幾乎要白骨外露了。
可即便是這樣,向陽也仍然一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