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周樂詩的弱點之所在,“只恐太過瞻前顧後,反會貽誤了時機。”
元幼祺知道元君舒是個務實的人,卻沒想到她務實若斯,評點起周樂詩的文章來,也客觀得一派秉公辦事的氣勢。
話說,這孩子和周樂詩到底是什麼關係啊?元幼祺心裡好奇得癢癢。
到目前為止,她都沒確定元君舒和周樂詩到底如何相識,又是怎樣的關係。
這事吧,對於她這個天下至尊的皇帝來說,要調查清楚也並不難,左不過是派出幾個得力的人,費上幾日功夫的事兒。不過,元君舒與周樂詩的交往,既沒涉及到國計民生,更沒威脅到皇權統治,真暗戳戳地著人調查……身為皇帝,元幼祺還是要臉的。
雖然不好意思派人去詳細調查,但元幼祺的好奇心作祟,還是忍不住逗一逗元君舒。
“這麼說來,這個舉子的性格,很是容易耽誤了朝廷的大事啊!”元幼祺一本正經地摸著下巴,做認真思索狀。
元君舒聞言,果然臉上現出了難掩的驚悚來——
她畢竟年輕,再歷經世事,心思也及不上元幼祺這個坐龍椅坐油了的。
何況,元幼祺是上位者,所謂“雷霆雨露,莫非君恩”,元君舒真擔心,元幼祺一時心血來潮,再把周樂詩的功名拿下。那樣的話,周樂詩這輩子,就真的被毀了!
“陛下明鑑!這名舉子的性子,未必就不適合走我大魏的仕路!且不同官員的職責皆有分別,不適合做此官,未必不適合做彼官!單看此舉子的字跡端方,敘論皆有條有理,縱是不適合旁的職位,在翰林院中做一名修撰,為陛下修史編書也是極恰適的!”元君舒情急之下,慌忙說道。
為了周樂詩,好侄女你還真是口不擇言啊!
元幼祺大覺有趣,能讓她這個平素穩當慣了的侄女急慌慌起來的,真是好奇她們兩個,究竟是什麼關係啊!
端著帝王架子,這種話題元幼祺自然是不能涉及的。她心裡面已經在琢磨著下次和墨池見面的時候,好好討論討論元君舒與周樂詩的事兒了。
“君舒認為,此舉子之才學,適合去編書?”元幼祺仍忍不住繼續逗元君舒。
元君舒聞言,心中警鈴大作,忙道:“臣只是舉個例子……最終如何決斷,自是由陛下聖裁!”
她難得地拍了一回元幼祺的馬屁。
“這是當然。”元幼祺不客氣地受了她的奉承。
又問道:“那麼,這名舉子可有資格繼續待在三甲之中?”
“有!”元君舒恨不能回答得更快更利落。
話一出口,她同時意識到自己好像有些太過操切了,不自在地輕咳一聲,緩道:“臣私以為,陛下設女科取士已是開萬世之先河,錄取之人不拘一格,將來填充到各個要職上,於大魏有百利而無一害。”
“不拘一格?”元幼祺微微一笑,“這想法挺好。”
可不挺好嗎?還沒正式錄取呢,好侄女你就惦記著把你的周妹妹放到“要職”上去了。這心偏的啊,快趕上朕了!
不過,話說回來,若是耗費人力、財力,錄取上來的只是放到翰林院裡修書,元幼祺自己都接受不了。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小元的性別,設定是唐喜是不知道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既然君舒覺得不錯, 那麼就繼續把她放在三甲之中吧!”元幼祺道。
元君舒聞言, 心中警鈴大作。
什麼叫既然“君舒覺得不錯”?
“陛下明鑑!朝廷取士, 最終殿試的規矩是由讀卷大臣圈出名次以備陛下聖裁, 陛下的決斷才是最終的決斷。臣……不敢僭越!”元君舒慌忙道。
她自幼在肅王府波譎雲詭的環境之中長大,早已經養成了小心謹慎的習慣。
元幼祺笑了, 笑這孩子太過恭謹。
“當然是由朕來裁斷最終的名次,”元幼祺道, “但你說得很合朕的心思, 朕為什麼不善加採納呢?”
她擺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態度來, 元君舒倒不好意思再說什麼了。
只見元幼祺點了點周樂詩的捲紙,又詢問道:“那麼君舒覺得, 最終這三個人, 該如何排列名次?”
三個人?元君舒怔了怔。
她的目光不由得瞄向了一旁墨池的捲紙,心道陛下莫不是記錯了,那份還未曾評點過呢!
元幼祺怎會忘記她的卿卿好阿蘅的卷子?她就是有些著急, 心裡想著再過幾日就要放榜了,萬一阿蘅不能獨佔鰲頭, 那她就要慪死了。
這也是她關心則亂, 難以自控的反應。
“陛下, 這一份,尚未評點。”元君舒想了想,還是覺得如實而言的好。
皇帝或許一時遺忘也是有的,但她身為臣子,不能假作沒覺察到。
“那……君舒便也瞧瞧這個吧。”元幼祺自知這道關是妥不過去了, 將墨池的那份卷子雙手擎著,遞給了元君舒。
元君舒猝不及防於皇帝突然鄭重起來,也下意識地雙手接了過來。兩個人似是在執行某個極莊嚴的儀式。
這樣奇怪的感覺,讓元君舒暗自怪異,心底裡不免好奇這份卷子是否存著什麼不同尋常之處。
元幼祺的一顆心,則在將墨池的卷子遞給元君舒的時候起,提溜到了嗓子眼兒,比她自己親自參與考試被點評論斷都忐忑萬分。
元君舒壓下了心中的異樣感覺,如常展開來看。
之前,這份卷子始終被放在距離皇帝最近的地方,她沒得著機會細看。此刻只看了兩眼,再也移不開眼去。
字當然是好字,與周樂詩和關錦的字相比,各具特色,各擅其場。元君舒很客觀地默默評斷。
能夠參加殿試的舉子,字都不會差了去。最吸引元君舒的,不是那捲面上的字,而是策論的內容——
其立論的切入點先就出乎元君舒的意料,而論述的過程更是一環緊扣著一環,環環相扣。若有人刻意想要從其論述中尋到紕漏以作駁斥,元君舒覺得,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這著文的舉子,究竟是怎樣的人?又有著怎樣的閱歷?元君舒的心裡不禁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她將那篇策論從頭至尾讀了一遍,垂眸想了想,還覺意猶未盡,忍不住又從頭讀起。
這一遍,元君舒的關注點則更全面。她猛然發現,這名舉子的字,之前乍一瞅之下並不覺得如何特別,但是當她細細去探究的時候,驚覺其字的間架結構之中存著某種……特別的東西。
那是什麼?元君舒盯著一個個的墨色的字,彷彿不認識它們似的探究。
橫,豎,撇,捺,折……
元君舒的腦中突地靈光閃現,她捕捉到了那種特別的東西了!
那是一種閱盡千帆而漸然透悟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