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眼裡出西施”?
墨池的眉梢微不可見地一挑,突的想到了這會兒宮中孤守空房的那位,嘴裡咀嚼得有了滋味,好像……醋放多了?
元幼祺倒是在她之前開口了:“是朕之前欠考慮了。不該讓顧仲文去當女科的副考官。”
墨池如今住在安國公府,她曾經又是麗音閣中的音姬,顯然安國公顧書言已經替墨池打點好了身份的事兒。墨池會有一個合理的、符合女科考生要求的身份去參加女科考試。以顧書言的地位,這件事不難辦到。
可是,將來墨池中第,萬一別有用心之人拿顧書言的副考官身份來作筏子呢?那不是給墨池平添障礙嗎?
“要不,就等君舒回京,讓她頂替了顧仲文?”元幼祺想了想,又道,“至於顧仲文,再行重用。”
墨池原本安靜地聽著,在聽到“君舒”兩個字的時候,眼皮急跳兩下,開口問道:“君舒?”
“就是元君舒,元理的長女。”元幼祺解釋道,卻不知道墨池心裡的暗潮湧動。
墨池放下筷箸,道:“聽聞陛下封她為襄陽郡王?”
元幼祺笑著點點頭:“朕還交給她一件大事去辦!”
墨池狐疑地凝著她的笑容,沉吟道:“女郡王,這在大魏可是破天荒啊!陛下很是看重她?”
元幼祺頷首,道:“是個好苗子!朕想看看她有多大的能為,若她堪擔重任,封為親王又有何不可?”
墨池於是不言語了。
墨池平素情緒鮮少外露,不瞭解她的人幾乎看不出她的喜怒哀樂,但是元幼祺瞭解她,見狀便覺得苗頭不對。
怎麼好端端地心情不好了?元幼祺一時之間摸不著頭腦。
墨池心裡彆扭了一會兒,想到兩個人之間已經經歷太多磨難,不該再有猜忌。以她的性子,有些話實在不樂於問出口,然而為了不讓元幼祺胡亂想或是會錯了意,她只好拗著自己的本性,問道:“陛下是欣賞襄陽郡王的才華,還是欣賞……旁的?”
元幼祺仍沒多想,聞她言,實言答道:“她若只是做臣子,說是欣賞她的才華也極通。但如果不止做臣子,就不止才華了……”
墨池的臉色黯淡下去,垂著眼眸,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
元幼祺更覺情形不對勁,她噤了聲,很認真地回想了一遍自己的話,究竟是哪裡惹墨池不痛快了。
她忽的恍然大悟,撲哧失笑:“阿蘅你……你不會是以為朕……哈哈哈……”
墨池悶紅了臉,憤憤然地瞪她一眼,賭氣般地夾起一筷醋溜藕片入口,結果被那酸味慪得臉更紅了。
元幼祺見她真動氣了,慌忙收起大笑,輕撫著她的後背,軟聲道:“阿蘅你誤會了!君舒是我的堂侄女,我怎麼可能……”
說著,自顧笑了,也覺怪異。
墨池聞言,直言道:“那長公主呢?”
她後來想起前世種種,再回想元令懿對自己囚禁的那段經歷,自然想到了元令懿可能對元幼祺的那種不可言說的心思。
元令懿被提及,讓元幼祺的表情一僵,抿了抿唇,蹙眉道:“我只當她是妹妹。”
墨池見她說得鄭重,又像隱含不快似的,知她所言非虛,也不好再咬住不鬆口了。
元幼祺很快從消極的情緒中緩過神來,極認真地看著墨池:“阿蘅,我心裡只有你,只有你一人。現在後宮之中的情狀,總有一日,我會處理乾淨,決不把我分給旁人。”
“我明白,都明白!”墨池握住了元幼祺的手,殷殷道。
怎麼會不明白呢?元幼祺的帝王心術,大多是她教導的,元幼祺的心思,她又怎麼可能看不明白?
借納韋臻入宮的當兒,將原來宮中的貴人們都散盡了。那些女子都不是尋常人家的姑娘,她們的背後都有各自的家族倚仗。她們的父兄,要麼是朝中的要臣,要麼是鎮衛一方的大員,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
元幼祺下了旨意,依著她們各自的想法散她們出宮,她們個人或是高興的,從此免去了深宮苦熬的悽慘,可是她們的父兄會怎麼想呢?
他們自是不敢怪怨皇帝的。他們的女兒、妹妹前腳出了宮,韋家的孫女韋臻就入了宮,這其中究竟緣由為何,還用多想嗎?
是以,怕是幾乎所有人都會將一腔怒火直指韋家。韋家如今正是如日中天,或沒人敢貿然招惹,但將來呢?保不準被哪一個逮著機會,落井下石什麼的。
墨池在當初看了邸報,又聽了顧書言的敘述之後,這一串念頭便映在她的腦中。
而此刻,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在自己的面前,向自己敘說著“此生唯卿一人”的誓言,墨池既覺得感動,又覺得元幼祺這一番謀算壞得可愛,可愛得讓她想摟過元幼祺抱抱捏捏,同時,更替元幼祺擔心:韋家根基深厚,在宮外有韋勳坐鎮,在宮內有韋太后把持,豈是那麼容易壓制住的?
“路還長著呢!不可輕敵!”墨池終是忍住了摟摟抱抱元幼祺的衝動,卻也沒剋制住捏了捏元幼祺的手指。
元幼祺被她捏得眨了眨眼,馬上心有靈犀地明白了她話中的深意,笑眯眯地回握住她的手,又輕輕晃了晃。
“卿卿放心!朕不會輕敵的!”元幼祺道。
繼而又正色道:“於公於私,朕都不允許大魏出現權臣!朕的江山絕不許落入外戚之手!”
這話說得便重了許多,將韋家歸入了外戚權臣的範圍內。她在墨池面前言行百無禁忌,但這種話,若是被有心人聽去,甚或落入御史的耳中,只怕是擺脫不盡的羅亂。
“剛說過不可輕敵,又這麼口無遮攔的!”墨池及時阻止了元幼祺。又拉她起身,替她理了理身上褶皺的衣袍。
元幼祺本還想說些什麼以抱怨對韋氏的怨氣,被墨池阻住,又被順了毛,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她乖乖地由著墨池替她理好了衣衫,攔過墨池的腰,膩著嗓子道:“阿蘅,你真好!”
“又說呆話!”墨池嗔道。
兩個人靜靜抱著溫存了一會兒,墨池輕推元幼祺道:“再不喜歡她,也沒有徹夜宿在宮外的道理,回去吧!”
元幼祺自然是捨不得就這麼離開她的,兩個人獨處還不到兩個時辰呢!怎麼能解得了這段日子裡的相思?
“往後的日子長得很,相守也不急在這一時。”墨池柔聲勸道。
又道:“過兩日我便要去雲虛觀中靜讀一月,陛下若實在想我想得狠了,就去那裡尋我,可好?”
“為什麼要去雲虛觀?”元幼祺忙問,“是不是顧書言……”
“又胡思亂想!”墨池輕拍她,“安國公待我極周到,是我自己想安靜攻書。”
說著,又佯瞪元幼祺:“安國公是臣子,也是長輩,不可妄言!”
安國公顧書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