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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是個很地道的上海女性。
公元1944年盛夏,我出生於上海仁濟醫院。這個醫院在海內外享有盛譽,但坐落在上海市中心一條很狹窄的小馬路上——這條馬路,就是我在本書所收之三個中篇中不厭其煩地寫了又寫的山東路。
我在山東路上度過了我的幼年、童年和青年時期,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山東路情結。
我至今還記得仁濟醫院隔壁的天主教堂,頂是尖的,牆是紅的,跨上高高的臺階進入天花板高高的教堂,去靜靜地聽一會悠悠的歌聲,就可以領到一塊香香的豆腐乾;我記得四馬路(福州路)口的賣夜宵的擔子,一頭有熱熱的牛奶,一頭有烤得香氣誘人的魷魚乾和麵包片;我記得往那燈紅酒綠的大馬路(南京路)走須經過一個陰森森的外國墳場。夜間從圍牆的豁口望進去,只見黑黑的樹影和白白的墓碑,讓我膽戰心驚;我甚至還記得路口的那棟高樓,原來名叫慈淑大樓。在我很小的時候和大了一點的時候,都曾有人從上面跳下來。大人們說是因為股票跌了,或者說是因為成了“大老虎”了。我雖不懂“股票跌了”、“大老虎”是怎麼回事,卻深深地儲進了記憶。我記得我念的小學就在山東路上。街面房子是一家剃頭店,樓上便是教室,而老師的辦公室正對著我家的視窗。天下雨了,老師對著我們家叫:“小玉啊,拿把傘來!”我“噯——”一聲,滿懷著熱切的得著了效勞機會的喜悅,急急地把媽的油紙傘和花套鞋放進網線袋裡,奔下樓,竄過山東路,給我的班主任送去。學校裡上過什麼課早已淡忘,留下深刻印象的只有校門口的小書攤和雜貨鋪。只要從外婆那裡討得一分錢,就可以很得意地去租一本書,很理所當然地坐到書攤邊的小矮凳上去細細地看,背後站上兩三個不花錢的小朋友。如果有了兩分錢,那就可以去買一個裝了許多花生米的三角包了。那花生米細而長,紅而香,油性不大卻是非常之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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