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鎮上有個娘們叫傻花,這女人倒也不是傻子,就是腦袋瓜子不機靈。”
“大前年她生了個娃子,娃子挺好,又胖又機靈,可是前年冬天這娃子患了傷寒,凍著了。”
“然後這事讓癩蛤蟆知道了,癩蛤蟆就去跟她說,人凍著了熱一熱就好,你看你家裡有蒸屜,你把孩子放蒸屜裡蒸一蒸很快就好了。”
雲松覺得‘傻花’這個名字很耳熟,前幾天抓水鬼的時候,他聽馮長青和保安團裡的壯丁說過。
現在再次聽到這名字,而且又聽到***的話,他便知道了事情的後續,叫道:“她真這麼做了!”
***唉聲嘆氣:“對,孩子當場熟了……”
“別說了,這桌子上還有蒸肉呢,再說沒法吃飯了。”王林勸說道。
***想揍他。
還不是你這張破嘴挑起來的事?
雲松憤怒的問道:“傻花是不是投銀河死了?”
***說道:“是,傻花丈夫氣的差點把她打死,她自己也難受啊,結果就真的純傻了,最終投銀河死了!”
雲松怒道:“這個癩蛤蟆呢?官府沒治他罪?”
***愣了愣道:“怎麼定罪?全怪傻花腦子不靈光,這事只能說癩蛤蟆這人差勁,但他並沒有犯罪。”
“這是教唆殺人罪!”雲松說道。
***、曹家有面面相覷。
他們壓根都沒有聽說過這種罪名。
王林又往肚子裡灌了一杯酒,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真人好像很會羅織罪名?這個要學學。
除了雲松,其他人都沒把這事放在心裡。
對諸位老爺來說,這種事只能說傻花太傻,也只認為這事是一樁笑談。
甚至是一樁已經過了時的笑談。
如果不是因為桌子上有蒸肉,他們甚至不會談起來。
當然也因為桌子上有蒸肉,這樁事談起來就有些噁心了。
曹家有不悅的說道:“癩蛤蟆這廝大晚上的來咱家幹什麼?他還要見本老爺?怎麼,本老爺給他臉了?”
福晟說道:“他要見大少爺……”
“見他娘!”曹家有隨意擺擺手道:“別理他,讓他滾蛋,真是掃興!”
福晟道:“好,小的這就去讓他滾蛋。”
他轉身走出去。
雲鬆起身道:“福生無上天尊,咱們吃的差不多了,小道看王團長喝的也有些上頭了,要不然今天先散了吧?”
他要去做點正事。
有善必賞,有錯必懲。
這才是男兒本色!
正準備衝蒸肘子下手的王林愣了愣:“可是沒吃飽呀。”
他又往外看了看:“再說天也沒黑呀!”
雲松冷然道:“天黑路上指不定有什麼東西,所以天不黑回家是好事。至於沒吃飽?這裡剩菜眾多,沒吃飽就打包回家吃。”
“什麼叫打包?”幾個人迷茫。
雲鬆解釋了一下,***恍然道:“你是說兜著走?”
這個稱呼讓雲松愣了愣。
原來吃不了兜著走這句老話是有來頭的。
在人家家裡做客還要打包帶走有點說不過去,但王林自認不要臉,他見雲鬆起身要走了,便招呼下人趕緊將菜餚兜起來。
雲松看了看他褲子,讓他趕緊去換條褲子,王林便尷尬的進了內屋。
等他出來後餐廳已經沒人了,王林問道:“菜呢?”
收拾餐桌的下人說道:“回稟王團長,已經帶走了。”
“我大伯真疼我,幫我把兜好的菜帶回去啦?”
“不是的,王團長,菜全被真人兜走了。”
“呃,真人真疼我,他在哪裡?是不是拿了菜在門口等著我?”
“不是的,王團長,真人帶著菜回去了。”
“幹!”王林頓時氣抖冷。
本團長拼著不要臉讓下人打包好菜,結果你雲松全給帶走啦?
但他摸了摸剛換上的綢緞新褲子又高興起來,這褲子他不打算還了,那麼他雖然沒有打包到菜,可是卻賺到了一條新褲子。
不虧!
天色不算很晚,還有夕陽餘暉撒在山上。
街上人多了起來。
有些人家嫌家裡悶,晚飯吃的不熨帖,便在門口拉一把小桌子,一家人圍著小桌子吃幾口。
吃過飯的人家來到路口巷子口乘涼。
所以儘管白天已經過去,但老鎮卻更熱鬧了。
癩蛤蟆脫下褂子搭在枯瘦的肩頭,露出的面板黑乎乎的——這不是被太陽曬黑的,二流子大白天總躲在家裡睡覺,怎麼會被太陽曬黑?
他身上黑色的是皴,一身老皴養了好幾年,跳蚤都咬不動!
皴是二流子的寶,冬天防風保暖、夏天防蟲咬蚊叮,就是溼熱的時候讓人忒不得勁,伸手一搓就是一塊泥疙瘩。
癩蛤蟆趿拉著鞋子歪歪扭扭走在街頭,身上露出來一副幹肋巴,上面生了許多疥瘡。
疥瘡乾涸成了疙瘩,就像癩蛤蟆背上的皮脂腺,這也是他獲得如此外號的原因之一。
街上乘涼的人也把他真當作癩蛤蟆。
看見他走近,乘涼的人立馬收拾東西走人。
癩蛤蟆本想蹭點吃食,結果鎮上人防他跟防洋鬼子似的,他人影一出現不等靠近,一個個閃的更快。
見此癩蛤蟆惱了,站在路口掐著腰罵娘:“日你們祖宗的娘們,當爺們是鬼呢?一家兩戶的在門口吃屎,看爺們來了跑什麼?爺們再給你們拉一泡呀!”
“不就是家裡有兩口飯嗎?有什麼好嘚瑟的?真是,小六他弟弟爬上他爹的腦門——小氣到頂了。你們以為老子誰家飯都吃?狗屁!你們這是豬腚上畫個鼻子——以為自己好大的臉!”
他罵了一陣肚子更餓了。
本來今晚他準備去曹家混一口飯吃,結果到了門口還沒有擦把汗就讓人家護院拎著棒槌給打跑了。
但他不敢罵曹家。
因為曹家有錢有勢,看他不爽那是真能揍他。
站在路口罵了幾嗓子,他扯著脖子藉著白天最後的餘光往四周看。
他擠著水泡眼看的很仔細,專門看屋頂上的煙囪。
既然外頭吃飯的人家沒有願意孝敬他的,他就決定找戶人家主動上門去蹭吃混喝。
作為一個資深二流子,他知道蹭吃混喝是門手藝活,不是誰都能蹭上的。
蹭飯這種事有講究。
去的早了不行,人家看你來了不開鍋,一直熬到你走。
去的晚了也不行,人家都吃光抹淨了,去了只能跟狗搶著舔盤子底。
所以得在開鍋剛準備開飯的時候上門。
於是他就盯著煙囪看。
煙囪冒黑煙的不能去,這是剛做上飯。
煙囪冒白煙的等一等,這是停了火準備開吃了。
他瞄了兩家煙囪冒白煙的趕緊去後窗使勁抽了抽鼻子。
這是二流子蹭飯的另一個竅門,聞味探路。
別費勁巴拉的上了個門,結果人家一掀鍋蓋,結果裡頭放了一鍋子的高粱餅。
高粱餅子可不好吃,剌嗓子,二流子寧可餓肚子不吃這個。
他今晚運氣好,找上的第一戶人家後窗就有油香味。
這把他給高興壞了。
有油香不是炒菜就是炸貨,不管是炒是炸,那這頓飯都錯不了!
他歪著脖子準備進門,結果繞到正門一看覺得納悶:這不是窮的一家子拉血的窮六子家嗎?他們家能吃得上油?別是家裡宰了孩子用孩子肉熬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