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喝邊聊。”趙信讓人在賞花的亭子裡端來溫酒火盆,即使寒風凜冽,也不能阻擋文人一顆賞梅的文藝心。
趙信自己先乾掉一杯酒,才道:“終於開花了啊。”
餘柏林:“……”這株梅樹到底怎麼了?
衛玉楠卻一副似乎知道點什麼的樣子,也陪著喝了一杯。
餘柏林雖不明所以,但既然衛玉楠都喝了,他自然也以慶祝趙信種的梅樹終於開花了為名,跟著喝了一杯。
趙信又嘆了一會兒氣,才談起這梅樹的往事。
原來趙信和餘柏林一樣,少年成名,雖不是小三元,也是以案首之身進學。
那時候他比餘柏林進學年齡更小,才十一歲。
那一年,他神童之名傳遍整個京城,一時間風光無限。
餘柏林垂下眼眸。
趙信奪得亞元之位,恰好弱冠。
距離進學,整整九年。
“不是參加了三次,而是落第三次。”趙信苦笑,“當年就有秋闈,我自信滿滿以為能一舉奪魁,卻失望而歸。”
“那時雖失望,但也不絕望。畢竟我還小,磨練不夠。三年後再戰便是。”
“三年後我又落榜了。可我也有藉口。我中暑了,狀態不好,考試時昏昏沉沉的,能答完卷子就不錯了,還指望什麼中榜?”
“可三年後,我再落榜,卻沒有藉口可找了。”
“我沒有生病,我字進學後磨礪了整整六年。這六年我聲名遠播。”趙信轉著手中的酒杯,視線縹緲,似乎回到了最痛苦的那一年。
餘柏林能想象得到趙信當時的迷茫和絕望。
趙信從小就是天之驕子,第一首詩傳遍京城之時,他不過七歲而已。
只七歲,便以詩才聞名。
十一歲,以案首進學。
同年,詩集傳遍京城大街小巷,並且漸漸在外地也有了名氣。
可之後,趙信卻連番落第。
若是科舉落第,趙信還能安慰自己。科舉落第的才子大有人在,不用著急。
可他連舉人都沒考上。
秋闈都落第了。
這對一貫驕傲的趙信而言,是不能接受的。
“可我詩詞寫得好啊。”趙信笑道,“我想,要不要走上李湘陵的路子,成為風流才子算了。反正我家也不差錢,也不差走上仕途的人。養一個不走仕途的浪蕩才子也是養的起的。何況我的詩也值不少銀子呢。”
“可子誠兄你堅持下來了。”餘柏林道。
趙信點頭:“是啊。秋闈放榜之日,我爛醉一場,然後在家裡躺了幾日。家父看不慣我渾渾噩噩的樣子,便讓我出外走走。”
“我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不知道怎麼的,突然看到了這棵枯黃的樹苗,聽著小販說救不活了,只能拿回家當柴燒了。”
“不知道怎麼的,我就開口將它買了下來,種到了院子裡,澆了水。之後就沒管它了。”
“我繼續渾渾噩噩的過日子,有一天,下人突然對我說,少爺,你種的梅樹活了,發新芽了。”
趙信笑道:“我就去看了看這棵梅樹。唉,真發芽了呢。明明要被當柴火燒掉的,怎麼就發芽了呢?於是我就回去繼續讀書去了。”
“然後子誠兄就考上亞元了。”
“是啊,然後我就考上亞元了。”趙信大笑,“可惜解元被你拿走了。你看,這梅樹不但沒死,居然還開花了。紅彤彤的,挺好看的。”
“確實挺好看。”餘柏林點頭。
趙信說完這一段往事之後,便和餘柏林、衛玉楠聊起了風花雪月,還乘興做了幾首賞梅的詩詞。剛才的壓抑似乎只是錯覺一般。
趙家幾位長輩都在上班,待日落西沉,他們下班之時,餘柏林和衛玉楠已經離開,因此餘柏林並未能得以拜見。
離開趙府,餘柏林坐在馬車上,撩起馬車車窗遮風的厚厚的布簾子,看著越來越小的趙府大門,嘆了口氣。
趙信今天邀約,並非只是感嘆梅花開了,感嘆當初的落寞和堅持。
他是拐著彎用自己的經歷,給餘柏林當前車之鑑呢。
趙信估計從誰那裡得知自己會參加下一屆會試,怕自己前面的科舉之路太過順暢,若是這次失利,甚至連續失利,會成為下一個李湘陵。
當年李湘陵也是院試鄉試連續第一,志得意滿的參加會試,結果接連兩次不中後大受打擊,從此放浪形骸遊歷山水花叢之間,專心詩詞之道,再不管科舉文章。
趙信不能明著勸說。
科舉這個事,是要看運氣的。
說不得餘柏林下次真能中,也說不得餘柏林再下次能中。
趙信只是餘柏林同輩的朋友,他跑去跟餘柏林說,你要是屢試不中也不要心灰意冷之類的話,那叫缺心眼。
這是詛咒呢還是對人家沒信心呢?
可趙信又擔心餘柏林期望太高,到時候失望太大。甚至因為現在期望太高,太過驕傲,被之前的名聲遮住了雙眼,不能靜下心做學問。
趁巧他種的梅花開了,便邀請餘柏林賞梅來了。
餘柏林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自言自語道:“我長得一副讓人很擔心的樣子嗎?”
不只是趙信,張嶽和陳磊也分別多次來信,勸說餘柏林戒驕戒躁,平心靜氣。兩位老師對餘柏林的學問了解更深一些,他們對餘柏林說,若能正常發揮,會試應當沒問題。但若餘柏林這一年不安心複習,就會落榜。
而如果已經盡全力之後仍舊落榜,那只是運氣不好,再戰便可。科舉路上考個三四次、甚至十幾次的人還少嗎?
總而言之,盡人事,聽天命。
估計是餘柏林身體年紀還小,又沒有長輩在身邊管教,無論師長還是同輩好友,都對他多擔心了些。趙信之後,衛玉楠又邀請餘柏林進府一聚,也從自己的經歷出發,側面勸說了一次。
餘柏林頗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時,也有些感動。
他與這些人認識時間並不長,卻能被人放在心上。
餘柏林想了想,提筆寫了兩首詩,附在信中,寄給兩位老師和兩位好友。
兩首詩都名為勸學,其一曰:擊石乃有火,不擊元無煙。人學始知道,不學非自然。萬事須己運,他得非我賢。青春須早為,豈能長少年。
其二曰:古人學問無遺力,少壯工夫老始成。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兩首詩雖為“勸”學,實際上是他抒發自己理念。餘柏林知道一寸光陰一寸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