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兒媳婦時,最看重的也是那女孩兒的名聲。孫女鬧出那些事,名聲壞盡,日後只怕是無人敢來西平侯府提親了,就是月曇和月娥,只怕也要受些牽累。
西平侯府本和東平侯府門第相當,若早知孫女心意,當初成全了她,定是一樁天造地設的好姻緣。可鬧到如今這般境地,西平侯府免不了矮了一截,就算自己肯舍下老臉、放低身段去說和,那東平侯府也未必肯接納孫女。即使勉強接納,日後孫女嫁過去也難免要遭受指點與非議,受盡磨蹉。
一想到孫女那可預見的坎坷命運,老夫人便憂心忡忡,愁緒縈懷。
胡氏在一旁笑道:“娘,說起婚事,月曇和月娥也都到了說親的年紀,我這個做孃的沒什麼見識,還得請娘給她們多操些心。”
若換做平時,孟老夫人定不會給胡氏什麼好臉色,可今日她心情好,又的確對另外兩個孫女歉疚,便道:“不用你提醒。她們都是我的孫女,我豈會厚此薄彼。近來我總覺得身子乏累,一些推不掉的拜帖,便由你代我去吧。”
能夠上資格給孟老夫人遞拜帖的,都是京中有頭有臉的勳貴人家,府中不乏青年才俊。孟老夫人此舉的深意,不言而喻。胡氏喜得手都不知往哪裡擱,只激動的道:“謝謝娘體恤。媳婦一定謹遵孃的教誨,謹言慎行,不給西平侯府丟臉。”
老夫人點了點頭,又命人喚孟月曇和孟月娥兩個孫女過來,敘了會兒話,又賞了她們一堆小玩意,才放她們各自給去休息。
菖蘭郡主有自己單獨的院子,名海棠院,孟月曇和孟月娥姐妹則同住在對面的梅香院中。
海棠院的掌事婢女海雪已帶著一群小丫頭在院門口等候,遠遠看見姜氏帶著夭夭過來,眼圈一紅,奔過去跪下,牽著她衣角不停流淚。
夭夭暗道這倒是個忠心的丫頭,忙扶她起來。姜氏囑咐了幾句,便回自己院子了,海雪擦掉淚,笑道:“郡主,熱水已經備好了,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
這一夜,大約是因為躺在一個周圍全是陌生人的陌生地方,明明被褥很鬆軟舒適,剛沐浴過的身體也嬌軟伸展,夭夭卻輾轉難眠。好不容易捱到後半夜睡了過去,夢中,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在焦急的扯動自己的寢衣袖子。
可夭夭實在是太困了,怎麼努力都睜不開眼皮,便翻了個身,繼續朝裡睡了。
穆玄在城外安排好玄牧軍駐防事宜,趕回城中時,已是深夜。
穆王府兩扇硃紅大門緊閉著,兩隻描金大紅燈籠散發著幽幽的光,照著府門前一方之地。
他牽馬在門前立了許久,出了會兒神,便欲繞到府後,走後門入府,免得再平白驚動太多的人。
誰知還沒轉身,沉重的府門卻吱呀一聲開了。
王府的大管家顧長福從裡面走了出來,手中提著盞燈籠,往前面一照,見果然是穆玄回來了,歡喜著迎上去,目光微微顫動了幾下,紅著眼道:“王爺知道世子要回來,特意命老奴在門口守著。方才一聽有動靜,老奴趕緊出來瞧瞧,果然是世子。”
穆玄微微一怔,同他行了個長者禮:“有勞福伯。”
顧長福哪裡敢受,口中直道:“世子莫折煞老奴”。
又道:“爾雅院已收拾好。王爺說,世子這兩日勞頓,今夜先好好休息,明日再去祠堂進香。”便接過穆玄手裡的韁繩,替他牽馬,在前面帶路。
穆玄望著這座他許久不曾踏足的府邸,默了默,抬腳走了進去。
第17章 不速之客
次日,天還未亮,夭夭就早早醒了。
大約是做鬼的這些年習慣了晝伏夜出,還魂成功後的這兩夜她都睡得不大踏實。
海雪聽到動靜,立刻帶人進來伺候她沐浴更衣。掀帳一看夭夭模樣,嚇了一跳,驚道:“郡主昨夜可是沒睡好?”
夭夭不明所以,爬下床攬鏡一照,也委實吃了一驚。不過是睡得晚了一些,她兩隻眼睛周圍竟都泛起一圈濃重的烏黑,像是被人用黛筆特意描了似的。
海雪一邊拿熱毛巾替她敷著,一邊自責的道:“都是奴婢疏忽,忘了添些安神香。郡主本就有心口疼的毛病,這些時日又受了驚嚇,夜裡定是睡不安穩的。若給夫人和老夫人看見了,不知該如何心疼呢。”
心口疼?夭夭下意識摸了摸胸口,暗襯:難怪在荒山上逃命時這副軀殼根本使不上力氣,原來是有隱疾。想必也是因為這個緣故,當年和她同屆進太平觀修道的貴族子弟中,才沒有這位菖蘭郡主。
海雪用毛巾足足熱敷了小半個時辰,也沒能將兩圈烏黑給敷下去,最終只能往夭夭眼周多敷了幾層粉,聊作遮掩。
但這到底沒能瞞過姜氏和孟老夫人的眼睛。孫女經歷了這番劫難,非但沒有哭鬧尋事,反而惦記著早早過來向自己這個祖母問安,孟老夫人自是欣慰不已,口中道:“乖孩子,你的心意祖母領了。這幾日好好歇著,若沒要緊的事,不必特意過來我這兒了。瞧瞧這眼睛都睏倦成什麼模樣了,祖母看著就心疼。”
又吩咐一旁的孫嬤嬤:“找個穩妥可靠的人,去濟安堂給郡主抓副安神助眠的方子,銀子從我的分例裡出。”
孫嬤嬤一疊聲的應下,笑道:“老祖宗放心,這事兒奴婢親自去辦,保證萬無一失。”
夭夭連忙福了一禮,甜甜一笑,道:“有勞嬤嬤。”
孫嬤嬤極受用,爽朗的笑道:“都是老婆子的本份,郡主莫要客氣。”
孟老夫人倒是有些驚訝的望著孫女面上笑出的兩個小梨渦,有些意外的道:“看來,我的乖乖孫女是真的長大了,連性子都比以前開朗了。”
孫嬤嬤幫腔道:“奴婢早說過,郡主是有福之人,此次大難不死,日後必定有享不完的福氣,老祖宗且等著享福吧!”
提起“日後”二字,孟老夫人難免就要想起孫女那愁煞人的婚事,心頭剛湧起的歡喜立刻被沖刷的一乾二淨。
不多時,孟氏和胡氏也過來了。孟氏一見到女兒模樣,免不了又是一陣心疼撫慰。胡氏則滿臉喜氣,身後跟著孟月曇和孟月娥姐妹。
這兩位侯府小姐雖是同母所生,性子卻大相徑庭。夢月曇文靜知禮,才識過人,但性情偏孤傲,對誰都冷冷淡淡,孟月娥則隨了母親胡氏的性子,嬌憨活潑,待人熱絡,跟誰都有說不完的話。
比如此刻,見夭夭已在堂中,孟月曇只用餘光輕輕往她身上掃了一眼,便自去向老夫人問安。而孟月娥則歡喜的蹭到夭夭身邊,拉著她問東問西。
胡氏今日打扮得格外鮮亮精緻,問過安,先是撫了撫髮髻間一根金鑲玉步搖,又從袖中取出一張合著的單子,未開口先笑了兩聲,道:“娘,今日是文昌伯府太夫人的壽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