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要坐羲和君的尊位,你以為你是誰啊?以後跟我好好學著規矩!蠢得你!”
墨熄厭煩地皺起眉頭:“把他帶下去。”
“是。”
可顧茫拒絕了:“我要在這裡。”
他說著,又去拉墨熄對面的椅子,打算坐到那張椅子上去。
墨熄的目光微動,似乎被觸痛了什麼隱秘的心事,驟然怒道:“那也……那也不是你可以坐的。……你為什麼偏偏要在這裡待著?”
顧茫指了指桌子:“飯。”
“……”
“我看過,每天這裡都會出現飯。”顧茫說,“有人端給你,好吃。”
他坦然地迎向墨熄冷冽的目光:“我等。”
墨熄陰著臉道:“你在這兒等飯?”
顧茫點點頭。
墨熄靜默著看了他片刻,忽然嗤笑:“顧茫,你以為你是誰?”
言畢轉身徑自坐下,一邊整著袖邊銀光閃閃的暗器匣,一邊頭也不抬地說:“李微,讓他滾。”
“是,主上。”李微頓了頓,又猶豫著問,“那飯呢?”
“他那地窖裡不是還有一堆玉米棒子?讓他滾回去啃去。”
這回李微還沒說話,顧茫就開口:“沒了。”
墨熄:“嗯?”
顧茫道:“吃完了。”
墨熄抬眼道:“你還往裡面搬了兩筐饅頭四五串香腸七張餅。”
“吃掉了。”
“……”
“伙房裡的人我不認識,人太多,不進去。”顧茫一頓一頓地說,目光澄澈而清冽,“只有這裡我能來。”
“……為什麼這裡你能來?”
“因為我認得你。你給過我水。”顧茫停頓一下,繼續說,“你還教我過生不如死。你還嫖——”
“砰”地一聲一隻酒盞飛著砸去,砸在牆上,打斷了顧茫的“嫖過我”。
墨熄眼中幽光閃動,咬牙道:“住口。”
顧茫不吭聲了。
李微杵在旁邊,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竟第一次不知道該如何圓場。
墨熄雙手抱臂,冷著臉坐在桌前,面色陰晴不定地瞧著他,過了一會兒,忽然微抬下巴,慢慢問道:“你還記不記得別的什麼。”
顧茫偏著臉想了想,最後搖了搖頭。
墨熄垂下睫毛,忽地一聲冷笑,抬起眼來淡淡道:“那就滾吧。”
顧茫不滾,他安靜地望著墨熄的臉,不像乞求也不像請示,他的語調裡沒有任何附綴的感情,只是在陳述一件事,訴與墨熄知道。
他就這樣直突突地站在墨熄面前,目光直白地近乎無禮,固執道——
“我餓了。”
兩人針尖對麥芒地互相盯了一會兒,像是在暗處較著什麼旁人不知道的勁兒,最後是墨熄先開口:“……行。但是你在落梅別苑待了兩年,應該很清楚天上不會自己掉餡餅,你若想吃飯,總得做點什麼。”
他身子微微前傾,鋒銳的目光猶如刀子在顧茫那張蒼白的臉上劃過,霍地刀光劍影撬進貝殼,要刺到人所不及的嫩肉裡,嗓音低沉緩慢:“顧師兄,我給你一個自薦的機會。你說說,你能為我做什麼?”
“……”
黑眼睛盯著藍眼睛,黑眼睛裡有壓抑著恨意的光澤在閃爍:“你想為我做些什麼,你能為我做些什麼,說的好了我就允你所求。你自己開口。”
顧茫一語不發地瞧著他,片刻之後,他忽然把手伸出來。
墨熄目光微動:“什麼意思?”
“給你打,反正不會死。”顧茫面無表情道,“不過,打一頓吃一頓,不能只打不吃。”
“……”墨熄道,“又是落梅別苑的規矩?”
“是。”
墨熄直起身子,把臉轉開,然後說:“你記著。這裡是羲和府,不是望舒府,更不是落梅別苑。我對欺辱你,一點興趣也沒有。”
“那你對我的什麼有興趣?”
墨熄英俊的臉上隱約泛起一絲奇怪的波動,像是回憶起了某件難以啟齒的陳年往事,但他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神情冷傲:“我怎麼知道。你不如毛遂自薦。”
顧茫困惑道:“毛遂……”
墨熄沉著臉:“就是你自己說。”
顧茫想了想,繼續展示自己的“用途”:“那你喜不喜歡罵人。”
……怎麼不是打就是罵?
墨熄陡然有些種被看扁了的慍惱,他怒而回首:“我他媽像是這種人嗎?”
李微:“……”
顧茫於是又想了想,這次他想的有點久,然後他似乎有些茫然:“我不知道了。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麼。”
他誠實到甚至有些氣人的藍眼睛望著墨熄,一貫古井無波的清俊臉龐此刻竟有些緊張。
“但我不想回落梅別苑。”
“……”
“我不要回去。”
墨熄看他這樣,氣不打一處來,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罵,正壓抑著,忽聽得顧茫自薦道:“我還會睡覺和吃飯,你有興趣嗎?”
“……”
見墨熄不答,顧茫又接著說:“我還會……”
可他努力想著自己的用處,想到臉都憋紅了,卻不知道自己還會什麼。
他曾經那麼強悍,那麼靈動,他曾經是整個重華最了不起的少年將軍,他就像一團灼烈的火,時刻都迸濺著靈感、力量、希望與愛,昔日的顧帥在墨熄眼裡簡直無所不能。
但他的魂魄毀了,心智損了,火也熄滅了。
他只是顧帥燒燼之後,留下的一片焦土。
“我不會別的了。”最後他慢慢說,抬起眼看著墨熄,認命一般,“我只有這些。”
顧茫的神情活像一個窮苦極了的孩子,渴望著買到一隻熱氣騰騰的蒸饃,可他掏遍了全身只蒐羅出一枚斑駁貝幣,他不知道這管不管用,但還是咬著嘴唇顫巍巍地把這僅有的一枚幣遞了出去。
“你要用我嗎?”
他想了想,覺得大概加上墨熄的“名字”會比較好,於是又誠懇地補了一句。
“主上?”
墨熄仍在擺弄著他袖口箍著的暗器匣,聞言差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