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夜晚,街頭巷口的路燈杆子下,所多的便是酒釀擔子。如果是在唱大戲玩龍燈的鄉村,酒釀擔子上總會亮著一盞馬燈,隨擔子晃悠。酒釀擔子的主人多為一位身腰佝僂、戴著舊絨線帽的老者。那擔子一頭是爐子和鍋,一頭則裝著酒釀缽子和碗、盆等。夜風吹過,馬燈和爐火都是忽閃忽閃,枯葉起舞,在擔子腳邊打轉轉。“下——酒釀子哇——”老者嗓音阻塞、喑啞,卻自有著一份與冬夜、與人生的風燭殘年相應和的穿透滄桑世事的力道……這樣的酒釀擔子,曾在豐子愷的那些粗黑線條的漫畫裡鋪陳出滿紙濃濃的人生況味。
除了酒釀擔子,還有一種小販,他們挑著裝滿甜酒釀的瓦罐,走街串巷,四處叫賣。在菜市場也能買到酒釀,有時還能搭配買到“水子”——一種比黃豆稍大的用糯米粉搓出的小丸子,先下在開水裡,翻兩滾後挖一勺酒釀放入即可。晶瑩潤澤的糯米酒釀,珠圓玉潤的粒粒水子,點綴著星星點點的黃色桂花,隨著熱氣飄散著動人的醇香。所以蕪湖街頭的酒釀擔子招徠人,喊出的是:“賣——酒釀水子哎——”
早年,很多人家都是自己釀製酒釀的。做酒釀算不上什麼技術活,一般老叟少婦都會。逢年過節,或是家裡有產婦,都要做上一點酒釀,幾乎成了一種習俗。向別人討來做引子的好曲,問清楚了曲與糯米的配比,然後把糯米洗淨蒸熟,半溫半涼時拌入搗成粉末的曲,裝在罐缽裡,四周抹平實,只在中間留一個錐狀的洞,稍許潑上一點溫開水就行。冬天時,罐缽外面須包上棉被保溫。在幾天的等待中,隨著漸漸發酵,有一股誘人的甜香不可遮擋地散發出來;中間那個孔洞會滲滿清亮的汁水,映得缽體粗陶的釉色泛出溼漉漉的幽光……這就是甜酒液,嘗一口,好醇潤啊。酒液越滲越多,最後那一大團纏結成餅狀的酒釀就浮在酒液中了。自家釀製的酒釀味美汁醇,令人陶醉。許多不善飲酒者將此甜酒液灌入瓶子裡,當做酒水,即使不在年節的日子裡亦可自飲自樂,走進面赤耳紅的微醺裡,尋一份衣袂飄飄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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