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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還有一個人。

季無憂。

所有人都在神廟裡聽到神問他們想要什麼。

只有他在一片白光裡,看到文曲星腐朽的外殼脫落,一個青年手持筆紙走了下來。

青年書生扮相,青衣綸巾,神色倦怠,厭世的眼裡充滿嘲弄。

“真可悲啊。”

四個字,把他隨雖裴景出行這一路,所有的卑微惶恐以及近乎醜陋的羨幕,都揪出來。

五臟六腑炙熱像是被火在燃燒。

血液滾燙。

體無完膚,

他是真的,很可悲啊。

第43章 季無憂所遇

季無憂自己彷彿整個人處於烈火之中, 心中一股血氣在肆意橫流,大腦崩潰。

痛得他大吼一身, 半蹲下來。

經脈寸斷,新血滋生, 脫胎換骨。

那個從神像裡走出的青年說:“我一直在注視你,從你進來這裡就開始——蠢, 懦弱,無能,不善言辭,自卑膽怯, 這樣卑微的你, 有什麼資格去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心智不全, 資質一般。除了體質特殊外,其餘平平。”

他開口,像是詩書寫到最後一筆, 冰冷煞氣定最後結局。

“此生,大道難成。”

青年轉著筆, 灰白不健康的臉上只有淡淡譏諷。

他不是在激勵他,也不是為點化他,單純以外人的視角評價他。

“季無憂,你憑什麼活著?”

像一個挑剔的神。

狀元廟裡一片漆黑, 旁邊空無一人。他半蹲在神像前, 頭痛欲裂。憑什麼活著。第一個有人問他這樣的問題。但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好像已經思考了很久了。

憑什麼活著。如果不是運氣好, 其實他已經死很多次了。

娘還在世時, 就說他出生的那一晚,電閃雷鳴、天昏地暗,山裡的野獸焦慮又恐懼地尖叫整整一天,差點把產婆都要嚇跑。

萬幸他出生了,他出生的時候身上還有一層淡淡金光。

娘說,這是有福氣。但村裡人都罵他是剋星,因為那天晚上,村裡所有家畜都暴斃而亡。而他也真如此,克父克母,克身邊的一切。

喜歡的永遠會死去,擁有的馬上會消失。

他像是被人詛咒,被一個藏起來的死神捏著脖子。但一直沒下手。

小時候,被村裡同齡的小孩子推下水,水鬼抓住他的腳往下拖,水冰涼又渾濁,光亂七八糟,他看到水鬼腫脹恐怖的臉,以為自己要死了,但是沒死。醒過來時,人躺在岸邊,衣服都是乾的,就像是場噩夢。有一天晚上毒蛇鑽進被子,牙齒已經靠上他的面板,卻突然就蛇身僵直,不動了。走在路上也會如此,莫名其妙掉下來的石頭,和總是遇到奇形怪狀的人。

這種倒黴的現象消失在他五歲,莫名其妙沒的。

但即便沒有詛咒,他活的也懵懂又可憐。

那個差點害死他的小孩,一句道歉他就原諒了。

不知愛恨,不知榮辱。

而長到現在,好像有點明白了。入雲霄,暮雨歇歇,他灰頭土臉地來到迎暉峰,越過人群首先看到的,是高臺上白衣飄飄的少年。但求一敗,明亮瀟灑。如一道光。這是榮耀。而旁邊人的眼神,都是不含惡意的嫉妒和羨慕。

他其實一直羨慕張一鳴,好像不用做什麼,就能成為眾人的焦點,於是想要去模仿他。

他們入了上陽峰。穿上了同樣的衣衫,帶起了同樣的發冠,但討好的性格寫入骨子裡,他永遠成不了張一鳴。那個一句話得罪所有人的張一鳴,來去如風,自信瀟灑。

張一鳴是個好人,看他孤獨一人,想要幫助他,帶他出來,帶他認識他的朋友,可沒有用。

他一直就像是個局外人,身處在他們不同的灰撲撲的世界裡,那種刻意的照顧更像是以另一種方式展現他的可憐。

他們談笑風生,他一句話都插不進去。

和扶桑單獨相處的時候。

他一直暗中學張一鳴握劍的手法,被她發現了。

少女眸光落到他的手上,一愣後,笑出聲:“喲,你這是在學張一鳴嗎?”

其實她只是調侃。

可他神魂震盪,整張臉漲得通紅,手足無措,恨不得鑽進地縫裡。

如一個跳樑小醜。

長大了會慢慢理解以前很多不懂的事。

在狀元廟的那短短一炷香,他彷彿過了一生,被人點通心智,但他寧願沒有被點通。

沒被點通,就不會知道自己以前惶恐無措的樣子,有多可笑,不會有壓抑在心頭難消的恥辱,

比刀子更痛更煎熬。

書閻說:“我真想殺了你,但是不能。她給了我永生,而你是她照顧的人,那群死人以我的名義裝神弄鬼,明天這個時候,你來這裡,我給你一個機會,讓你手刃這些瞧不起你的人。”

瞧不起我的人……

書閻說:“和你同行的四個人,三個沒把你放眼裡,一個恨不得殺了你。”

“我忠於她,於是殺她所恨,救她所愛。你的性子必須用血鍛造。”

青年垂眸,極其乏味。

“明日,來便是。”

來便是。

季無憂夜半睡不著,光著腳從床上下來,動作很輕,沒有驚醒悟生。他悄悄坐到床邊,看著外面的月亮,嬰兒肥的臉上表情呆滯又迷茫。

心頭那股熱血褪去。

他半夜肚子又餓了起來。

餓,他就想到了那個要吃他的斷頭女鬼。又想到了那個溫柔的老人。他小時候應該見過她,只是自己不記得了。山林夜色裡,她走來,就給他無盡的勇氣和溫柔。

她說她看著他長大,併為他指明道路——目光親和,與山與月與風與時間融為一體。

不知道為什麼,想到那個老人,他就慢慢清醒過來。

覺得書閻的話很不對勁。

他有了羞恥心,知道自己很可悲,但是這樣一個懦弱的自己,憑什麼人家要給他尊重?

能善意對他已經很好了啊。

為什麼還要恩將仇報。

他額頭上還是很多汗,長長地對著夜色呼氣。

“你要是在,應該也不想看到我這樣的。”

可是內心深處總有一個聲音在催促他。

……去吧。

第44章 地下

即便再不情願, 村民們還是按這規矩,給他們把狀元廟打理好了。傳承是不能由外人進的, 看到不該看的東西會受懲罰, 阿茹和阿茹的哥哥就是最好的例子。

白天的時候,裴景根本就沒把這個放在心上。

大概是被楚君譽的事搞的有點懵,他沒怎麼在狀態。

虞青蓮發現了,難得良心的,給他支招:“你呀, 不要明說, 實在是接受不來,用行動拒絕就行。”

裴景真是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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