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算不得有多好。
這般的神色自然也落在了文丞相的眼中,他略微詫異,卻是不動聲色的開口介紹道:“這位是春香樓裡的雲煙姑娘。老夫來這洛城時日雖是不久,卻也聽聞過這位姑娘的才名,琴技高超,舞技一絕,在這洛城之中似乎無有出其右者。”
說完這話,文丞相又瞥了一眼自家女兒,卻見她眼皮子都沒動一下,如是心中原本的詫異才略微放下了些——他這女兒雖然常日裡大門不出而,但既寄心於隔壁家這小子,想來也早知雲煙此人了,更或許在他也不知道的情況下,女兒更識得了對方,是以才一見面就臉色不佳。
如此,自然是好的,還省得他說太多落了痕跡。
文丞相抬手撫了撫頷下長鬚,心裡升起了些得意,只等著看“秦易”變臉,自家女兒嫌惡。
然而文丞相怎麼也沒想到,他那寶貝女兒盯著水榭裡的女人看了半晌,最終卻是蹙著眉問了一句:“我看她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文璟晗捏著筷子的手又抖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的偷眼去看自家親爹。
果不其然,文丞相臉上閒適的表情有了一瞬間的僵硬……
不知為何,文璟晗有些想笑,好在她素來端得住,便是語氣平淡的回了秦易的問話:“據在下所知,雲煙姑娘前些時日受了些傷,許是傷勢初愈,身體還有虧損吧。”
秦易聽了這話,便是一眼瞥了過來,以目光詢問:“你不是說她的傷不礙事嗎?”
文璟晗略微揚了揚眉,亦用眼神回道:“是沒有大礙,雲煙這臉色,也不是傷勢所致。”
確實不是傷勢所致,實在是雲煙將秦易看得太重了。這姑娘素來聰慧,早先便能從老鴇的隻言片語中猜出陰謀提醒文璟晗,此刻來了文府,見著她在席中,又豈會不明白文丞相的打算?正因為知道,心裡才會惶急,才會不自覺間白了臉色。
秦易神奇的看懂了文璟晗的眼神,卻又茫茫然不解其意,只好盯著文璟晗希望她給個解釋。
兩人就這麼旁若無人的眉目傳情,而且那“秦易”看上去絲毫不為水榭中女子所動……文丞相差點兒氣炸了,只覺這少年不過十七八的年紀,竟就這麼能裝模作樣,簡直是心機深沉!
文璟晗只一看她爹那眼神就知道,對方指不定在心裡如何編排自己呢,頓時就是一陣無奈。
好在文丞相自己也發覺了氣氛不對,倒是沒再多說什麼,只略略往那水榭中瞥了一眼,便道:“雲煙姑娘可是準備好了?既如此,那便開始吧。”
此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有下人在花廳和水榭之中燃起了燈燭,四下裡除了蟲鳴倒是一片靜謐。是以文丞相的話雲煙自然是聽見了,便是衝著花廳的方向遙遙福身一拜。
秦易只覺得雲煙的臉色在這燈燭的映襯下越發的蒼白了,那遙遙一拜的姿勢看上去更是柔弱得彷彿風吹就倒。她有些不忍心,便是順著文璟晗之前的話說道:“我看雲煙姑娘臉色不佳,她既身體不適,還是莫要跳舞了吧。水榭裡風吹著也涼,莫要使她再著涼了才是。”
時已入秋,白日裡雖然仍舊炎熱不堪,但到了晚間,溫度確實也開始降了下來。只是說到著涼什麼的,這暮色才剛降下,卻是遠不至如此的。
文丞相聽了這話更是不知道擺出什麼表情才好了。他是知道的,自家女兒性情溫雅,對於女兒家尤其偏愛疼惜幾分,惹得京中不少人家的小姐都喜歡她。可是這般的疼惜也得分人分地方啊,好端端請回家跳舞的姑娘也讓她這般疼惜,這都算什麼事兒啊?!
好在水榭那邊的雲煙並沒有因為“文家小姐”這一句話就拿喬,她恭恭敬敬的行完禮之後便是衝著身邊隨行的琴師略微抬了抬手。
少傾,樂聲起,水榭中的女子便踩著那琴聲翩翩起舞……
文丞相見此,總算是舉起酒杯滿飲一口,將心底升起的火氣並無力統統壓了下去——他就說不能讓女兒見著這秦家小子,看看今晚這都算是什麼事兒?女兒說話做事全不按常理出牌,他這做爹的差點兒就被她三言兩語噎死在當場了!
雲煙的傷確實也不重,只是傷了額頭罷了,不過青樓女子起碼有一半是靠臉吃飯的,雲煙作為花魁,老鴇自然也不會在這時候逼她接客。畢竟此時的雲煙是有瑕疵的,有瑕疵的東西就會掉價,還不如好好的讓她養幾天,等她恢復了容貌再說其他。
只是文府的邀約春香樓推拒不了,所以雲煙還是來了。她將額上的髮絲放下了些許,勉強遮擋住了傷口,而後揮袖抬腿,翩躚而舞,依舊是那一舞傾城的絕色。
文丞相一把年紀了,在宮中也看多了最頂級的歌舞,是以並未如何在意。倒是文璟晗和秦易看得更認真些,前者是出於欣賞,後者欣賞之餘也是趁此機會多看兩眼故人。
於是看著看著,文丞相又覺得牙疼了。
他請了這姑娘來,明擺著就是要給“秦易”難堪的,誰知道這小子定力上佳,見著這和他糾纏不清的女子也不羞不惱,神色淺淡目光清明,更沒有絲毫為美色所惑的模樣。倒是他自己的女兒,先是開口求情,這會兒更眼巴巴的看著那風塵女子,連眼睛都捨不得移開……
一舞罷,秦易果然連聲稱好,文丞相見此已經徹底無言了。但下一刻,卻見秦易扭頭對文璟晗說道:“我聽聞,你的琴藝也是一絕,今日恰逢其會,不知可否一聞?”
這是秦易臨時起意的,她在文家聽多了丫鬟們對文璟晗的推崇,其實早就好奇得緊了,恰逢其會也就提了出來。倒是文丞相聽到這話一驚,畢竟他這些日子已經派人將“秦易”仔仔細細查過一遍了,結果根本什麼也查不出來。然而他這長居深閨的女兒竟然知道,對方會彈琴,還彈得不錯?!
文璟晗聽得這話卻是蹙了眉,看向秦易的目光中也帶上了不滿——並非不滿秦易要她彈琴的事,只是時候不對,場合也不對。雲煙還在那水榭裡呢,她可是知道秦易不會彈琴的,文璟晗若是真彈了,以那姑娘的聰慧,又不知要想多少。
當下,文璟晗便拒絕道:“文小姐許是誤聽了傳聞,在下於琴道卻是不精,就不在此獻醜了。”
秦易看看雲煙,又看看文璟晗,終是醒悟了過來。她還記得文璟晗與她說過,雲煙在兩人第一次會面時就差點兒識破了她,因由便正是那琴。一時間便也悻悻:“既然如此,那許是我聽錯了。”
這話題就這麼揭過了,文丞相也沒來得及插上話。
隨後自是歌舞繼續,文丞相旁敲側擊問了不少話,其中自然也沒放過還在水榭中翩躚起舞的雲煙。文璟晗回答得滴水不漏,秦易卻只是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大半心神倒都放在了雲煙身上。
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