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在她踏出電梯門，龐定閒就聽見她的聲音了。

當然不是真正的聲音，是心聲。原本她挺興奮的，好像有人要求婚，她打算跟去湊熱鬧，後來發現是誤會。

接著他聽見了一個耳熟的名字，宣驍。

這名字少見，他立刻想到一個人，便從病房裡走出來，途中還經歷了某人的青春回憶，以及斷斷續續的殘餘情意，等到發現她，她正抱著一束誇張的花束，然後他看了宣驍一眼，後者對他皺眉，接著想起什麼似的睜大眼。

「這是要送給睿柔的。」裴潤賢對他解釋。

她聽起來過於急切，大概是怕他就這情況誤會什麼。

龐定閒忽然心情很好，卻故意說：「其實不用告訴我。」

裴潤賢馬上變得沮喪，他更樂了，同時聽見某人在心裡不斷質疑他和她是什麼關係。

龐定閒大方轉向宣驍，主動開口：「好久不見。」

裴潤賢顯得訝異，宣驍則神色複雜地回：「嗯。你認識潤賢？」

龐定閒聽見她在心裡訝異宣驍縮短了她的名字以及他們居然認識。

「宣驍和我高中同班。」他先為她解答，接著簡單回答宣驍：「她是我店裡的客人。」

他不想說對宣驍得太清楚，卻在裴潤賢心裡感覺到失望。她怪他不說清楚呢。

「原來如此。」弄清楚後，宣驍的臉色好很多。

裴潤賢看看他們兩個，覺得龐定閒雖然一貫地笑著，和平常相比卻少了點什麼……大概是多了宣驍的緣故，搞不好他倆以前感情不算頂好。

是沒多好。龐定閒在心裡同意。

「對了，你姊姊的孩子出生了嗎？」她馬上著手緩和氣氛。

「下午三點出生了。」

她眼睛一亮：「和睿柔的女兒差不多，也是女兒？」

「女兒。」

「多好啊，一定要讓她們當朋友！」

說到這裡，龐定閒的笑容終於流露出溫度，裴潤賢見了很歡喜，明明沒她的事也跟著呵呵笑。

“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她喜歡他？”宣驍的質問語氣非常強烈，只是沒說出來。

龐定閒的笑容加深，眯起的眼角有一種淡淡的光芒盪漾，故意彎腰聞了聞玫瑰，餘光瞥見宣驍詫異地握緊了拳頭。

「很香。」他對她說。

裴潤賢嘿嘿笑，彷佛他稱讚的是她。

「我等等分一半送到你姊姊的病房。」她同樣借花獻佛。

他姊姊對花過敏，不適合。

「謝謝。」龐定閒伸出手，抽走其中一朵，「這樣就夠了，剩下的分給其他媽媽們吧。」

他挑一朵離她最近的花，手指輕輕擦過她的臉頰，然後聽到她在心裡自問，應該不是故意的，他也在心裡糾正，就是。

他本來沒打算這樣。宣驍對裴潤賢有意思，他已經知道了，撩撥宣驍猜疑顯然也不是他應該做的，可是他做了，就當給裴潤賢衝點人氣指數，將來他們若是在一起，宣驍也會更珍惜些吧。他其實挺疼惜她的呢。

宣驍果然受不了了，使勁抓住她肩膀，搶白：「我們還要探望一個朋友，改天有機會再跟你聊。」

龐定閒聳聳肩，不置可否，讓路給他們過。

宣驍用力攬著裴潤賢走，她似想掙脫，結果他抓得更緊。

龐定閒也準備走了，可是腦海中突然冒出她的一句「好痛」，就停下來。

「對了。」

龐定閒的聲音追了過來。

裴潤賢馬上停在原地，任由宣驍怎麼拖拉都不肯走。

「你叫我？」她從宣驍的肩膀看去，朗聲問。

「我一會兒要去找上次那位客人討債，身為當事人，我覺得有你在場會比較適當。」

「好，我跟你去！」發現自己的聲音太高昂，她乾咳了兩聲，正色道：「我是說這是應該的。」

「那我在大廳等你。」

她注視龐定閒揚長而去的背影，忘了跟他說聲「好」，也忘了問他電話。剛剛那是多好的機會啊。

宣驍扯了她一把：「什麼客人？討什麼債？」

「這是我的私事。」裴潤賢繞過他。

他這次乾脆抓著她的胳膊，拖到一邊的角落。

「你把話說清楚！」意識到自己聲音太大，他降低音量：「昨天那個男人不是你前男友？今天一個轉頭，又多了一個，你當自己是哪裡來的溫柔鄉，到處玩弄男人嗎？」

會覺得他咄咄逼人探究她私事的語氣，粗魯得像吃醋，一定是誤會了，所以她不能沒禮貌，輕描淡寫帶過就好。

「他和前男友不一樣，他對我而言很特別。」

「他確實跟普通人不一樣！所以不行！」宣驍不顧這裡是醫院，提高了音量。

他看起來好嚴肅，她幾乎被嚇到，隨即升起好奇：「什麼不行？」

宣驍銳利的盯著她，沉默許久才不情願道：「算了。那是你們的事。」

看吧，果然不是吃醋。她在心裡撇嘴，忽視這種明明沒告白，卻有再次被拒絕的酸刺感。

「但是，這是我送你的花，你憑什麼隨便轉送人？」

「少一朵誰看得出來？」要不要這樣大驚小怪？

「你算過有幾朵嗎？九十九朵和九十八朵意義一樣嗎？」

裴潤賢為「九十九朵」這個數字顫了顫。

「這真的不是你買的嗎？」她心裡有個不好的預感，「喂，你該不會是抱著私心買來想送睿柔，又怕她老公發現，才想借我的手送出去吧？」

宣驍那是把她紮成千瘡百孔的眼刀，有那麼幾秒鐘，裴潤賢覺得他可能會打她什麼的，還好後來他冷著臉走了。

但臨走前留下一句：「如果就真是我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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