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南西川節度使韋皋,鎮蜀已二十一年,服南詔,摧吐蕃,威德及民,功勳無比,累加官階,至檢校太尉,爵南康郡王。憲宗即位,因他表請監國,有定策功,當然再沛恩綸,厚加寵遇,不意恩詔尚未到蜀,太尉率爾歸天,生榮死哀,全蜀悲悼,到處繪像立祠,享祭不絕。皋本是京兆人氏,氣宇軒昂,性度豁達,張延賞為女擇婚,苦無當意,延賞妻苗氏,系故相苗晉卿女,夙善風鑑,既見韋皋,即語延賞道:“此人後必大貴,可選作東床。”延賞尚未允許,經苗氏再三慫恿,乃贅皋為婿。皋時尚微賤,隨延賞出鎮劍南,倜儻不羈,傲睨一切。延賞漸加白眼,連婢僕也瞧他不起,他也不以為意,唯苗氏待遇如常。張女泣語皋道:“韋郎!韋郎!七尺好男兒,學兼文武,乃常沉滯兒家,貽人笑罵麼?”勖夫上達,卻也是個奇女。皋投袂而起,即向延賞處辭行。張女摒擋妝奩,盡作贐儀。延賞喜皋他往,亦贈以七馱物。皋出門東去,每過一驛,即遣還一馱,行經七驛,七馱物悉數璧還,唯挈妻所贈,及布囊書策,徑至京師,投入帥府幕中;輾轉推薦,得擢監察御史,出知隴州行營留事。德宗奔奉天,皋斬牛雲光,誅朱泚使,遣使上聞,因超遷奉義節度,鎮守西陲。見六十五回。貞元初年,加任金吾大將軍,持節西行,往代張延賞職。他卻改易姓名,以韋作韓,以皋作翱,疾馳至天回驛,去西川城僅三十里。延賞聞韓翱到來,正因他素不相識,未免滋疑,忽有屬吏入報道:“今日來代相公,系是韋皋將軍,並不是韓翱呢。”苗夫人在旁道:“若是韋皋,必系韋郎。”延賞笑道:“天下豈沒有同姓同名的官吏?似韋生不通音問,已越數年,我料他早填溝壑,怎得來代我位呢?可笑你婦人家,太沒見識,致誤女兒。”苗夫人道:“韋郎前雖貧賤,妾觀他氣凌霄漢,每與相公接談,從未嘗一言獻媚,因致見尤,今日立功任重,舍彼為誰?相公莫笑妾無目哩。”延賞仍然不信,到了次日,新使入府,果然是張門快婿韋皋,延賞無顏出迎,但自嘆道:“我不識人。”遂從西門竊出,揚長自去。皋入謁外姑苗夫人,下拜甚恭,與張女相見,歡然道故,自不消說。唯見了張家婢僕,免不得惹起前嫌,立即提出數人,痛加杖責,有一兩個暴死杖下,竟將遺屍投棄蜀江。小人何足深責,皋後來亦致暴死,恐是冤魂為厲。乃大開盛宴,替苗夫人餞行,隨派兵吏護送出境。自是撫御將士,整飭邊防,迭破吐蕃驍帥,威震西南;南詔稱臣,群蠻內附。年六十一暴卒,由憲宗追贈太師,予諡忠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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