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經拜爵即遭災,禍患都從富貴來。莫道文章憎命達,衒才便是殺身媒。
綰臧既死,竇太后還要黜免竇嬰、田蚡。究竟嬰蚡曾否免官,待至下回再表。
武帝繼文景之後,慨然有為,首重儒生,而董仲舒起承其乏,對策大廷,裒然舉首。觀其三策中語,持論純正,不但非公孫弘輩可比,即賈長沙亦勿如也。武帝果有心鑑賞,應即留其補闕,胡為使之出相江都,是可知武帝之重儒,非真好儒也。第欲借儒生之詞藻,以文致太平耳。申公老成有識,一經召問,即以力行為勉,譬如對症發藥,先究病源,惜乎武帝之諱疾忌醫,而未由針砭也。就令無竇太后之阻力,亦烏有濟?董生去,申公歸,而偽儒雜進,漢治不可問矣。
第五十九回 迎母姊親馳御駕 訪公主喜遇歌姬
卻說竇嬰、田蚡,為了趙綰王臧,觸怒太皇太后,遂致波及,一同坐罪。武帝不能袒護,只得令二人免官。申公本料武帝有始無終,不過事變猝來,兩徒受戮,卻也出諸意外,隨即謝病免職,仍歸林下,所有明堂辟雍諸議,當然擱置,不煩再提。武帝別用柏至侯許昌為相,武疆侯莊青翟為御史大夫,復將太尉一職,罷置不設。
先是河內人石奮,少侍高祖,有姊能通音樂,入為美人,美人乃是女職,注見前。奮亦得任中涓,內侍官名。遷居長安。後來歷事數朝,累遷至太子太傅,勤慎供職,備位全身。有子四人,俱有父風,當景帝時,官皆至二千石,遂賜號為萬石君。奮年老致仕,仍許食上大夫俸祿,歲時入朝慶賀,守禮如前,就是家規,亦非常嚴肅,子孫既出為吏,歸謁時必朝服相見,如有過失,奮亦不欲明責,但當食不食,必經子孫肉袒謝罪,然後飲食如常,因此一門孝謹,名聞郡國。太皇太后竇氏示意武帝,略言儒生尚文,徒事藻飾,還不如萬石君家,起自小吏,卻能躬行實踐,遠勝腐儒。因此武帝記著,特令石奮長子建為郎中令,少子慶為內史。建已經垂老,鬚髮盡白,奮尚強健無恙,每值五日休沐,建必回家省親,私取乃父所服衣褲,親為洗濯,悄悄付與僕役,不使乃父得知,如是成為常例。至入朝事君,在大庭廣眾中,似不能言,如必須詳奏事件,往往請屏左右,直言無隱。武帝頗嘉他樸誠,另眼相看。一日有奏牘呈入,經武帝批發下來,又由建複閱,原奏內有一個馬字,失落一點,不由得大驚道:“馬字下有四點馬,像四足形與馬尾一彎,共計五畫,今有四缺一,倘被主上察出,豈不要受譴麼?”為此格外謹慎,不敢少疏。看似迂拘,其實謹小慎微,也是人生要務,故特從詳敘。惟少子慶,稍從大意,未拘小謹,某夕因酒後忘情,回過里門,竟不下車,一直馳入家中。偏被乃父聞知,又把老態形容出來,不食不語。慶瞧著父面,酒都嚇醒,慌忙肉袒跪伏,叩頭請罪,奮只搖首無言。時建亦在家,見弟慶觸怒父親,也招集全家眷屬,一齊肉袒,跪在父前,代弟乞情,奮始冷笑道:“好一個朝廷內史,為現今貴人,經過閭里,長老都皆趨避,內史卻安坐車中,形容自若,想是現今時代,應該如此!”慶聽乃父詰責,方知為此負罪,連忙說是下次不敢,幸乞恩恕。建與家人,也為固請,方由奮諭令退去,慶自此亦非常戒慎。比現今時代之父子相去何如?嗣由內史調任太僕,為武帝御車出宮,武帝問車**有幾馬?慶明知御馬六龍,應得六馬,但恐忙中有錯,特用鞭指數,方以六馬相答。武帝卻不責他遲慢,反默許他遇事小心,倚任有加。可小知者,未必能大受,故後來為相,貽譏素餐。至奮已壽終,建哀泣過度,歲餘亦死,獨慶年尚強,歷躋顯階,事且慢表。夾入此段,雖為御史郎中令補缺,似承接上文之筆,但說他家風醇謹,卻是借古箴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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