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
沒有迴應便抬頭,對上他冷冰冰的眼,又埋了頭,不敢再提。
鄭雷提筆寫詩:陽春佈德澤,萬物生光輝。恰逢斜陽透過格子窗照進來,溼墨未乾,反射點點光影,倒真有幾分生光輝的樣子,他覺得他這句詩寫得很應景。抬頭一看,對面的人兒還在紙上畫毛毛蟲。
可能天時地利他心情不錯,難得有意指點,便繞過書桌朝她走近。宋唐畏懼他的氣場,躲避時不小心踩住他散開的鞋帶,他使力往回撤,她才發現,猛一抬腳,鄭雷重心不穩後倒,她伸手撈他,沒撈著,吃飽了墨的狼毫上下一舞,舞了鄭雷一臉的墨,那墨汁兒非但不凝固,還滴落著往下淌。
“誒呀,對不起。”
鄭雷一言不發,走了出去。
鄭雪為這事誇她:“你竟敢潑他一臉的墨,你太牛了!”
那段時間有一首流行歌叫《2002年的第一場雪》,鄭雪老哼唱。
宋唐不解:“都2004年了,為什麼唱2002年呢,2002年的第一場雪很大嗎?”
鄭雪:“我不記得了,那時候我還很小。”
宋唐想一想:“那時候我也很小。”
“我現在看那些一年級的小孩兒,覺得好幼稚。”
宋唐:“我也覺得幼稚。”
過幾天,鄭雪不唱這了,改唱《情人》。
“你是我的情人,像玫瑰花一樣的愛人,用你那火火的嘴唇,讓我在午夜裡無盡的銷魂。”
宋唐不懂何為銷魂,只是回味火火的嘴唇,得吃多少辣椒才能吃出火火的嘴唇。
他們學校後門有家酸辣粉,鄭雪吃粉時放了很多辣椒,辣得眼淚鼻涕直流。
哆嗦著嘴問宋唐:“我現在是火火的嘴唇了嗎?”
宋唐看一眼:“這火火的嘴唇也不怎麼好看嘛。”
鄭雪把勺子背面當鏡子使,噘著嘴皮照了照。
“唷,這不是鄭雪嘛!”
來人揹著書包,脖子上還繫著紅領巾。
“你哥在外面呢。”
買完東西準備走,看她還坐在那兒。
“你不走嗎,你哥也在。”
“不走不走,誰理他呀。”
“那我走了啊。”
那同學邊說邊往外走,不及門口又回來,朝她碗裡猛撒一把胡椒粉,撒完就跑。鄭雪丟了筷子追出去,不知還沒還手,怎麼還的手,更不知誰勝誰負,反正再回去時袖子都擼上去了。
宋唐早已習慣,問:“他是誰?”
“劉大餅,臉大得跟餅一個樣兒,鄭雷班上的同學。”
又說:“下午放學去我家寫作業吧?”
“不了,今天大掃除。”
“我差點兒忘了。”
熬到放學,全班出動大掃除,沒一個正經幹活的,都拿工具當玩具玩兒。
行政樓前的公共區域由五六年級共同打掃,鄭雷拎了笤帚正掃地。
有同學路過,招呼他:“掃完了嗎?”
“快了。”
隔壁宋唐拿著抹布擦欄杆,剛開始挺認真,MP3裡一曲東風破結束,唱起看我七十二變時,她也活躍著身體打起了節拍。
鄭雪在樓前瘋跑,劉大餅緊緊追隨。跑至宋唐跟前,塞給她一袋牛奶,劉大餅撲上去搶,宋唐手下一緊,破口的袋子灑出半袋兒潔白液體,一半灑在地上,一半灑在一隻球鞋上。
先前的同學拍拍鄭雷的肩:“看來一時半會兒是完不了了。”
宋唐看了看球鞋的主人。
“對不起啊……”
鄭雷沒說什麼,黑著一張臉皺起了眉,提著笤帚上樓了。
鄭雪吹了記口哨,揉一把宋唐的腦袋:“幹得漂亮!”
劉大餅:“鄭雷攤上你這麼個妹妹真是倒了大黴!”
鄭雪抬腳踹過去,倆人一趕一追又鬧起來。
隔天週三,照舊練字。
宋唐趕去鄭家時在路口繞了個彎,買了兩支冰淇淋一瓶汽水,撞見隔壁姐姐,嘮幾句,碰見齊瑋的朋友,嘮幾句,後來又遇見舞蹈班的同學,那同學家中有事請了兩節課,問她落下的課程,這回嘮得久了點兒。
等拎著塑膠袋終於走進鄭家書房時,鄭雪還不在,只在桌上留下課本。她往課本上擱了汽水,把冰淇淋遞給鄭雷,鄭雷頭也不抬,她頓了頓,輕輕擱在他手邊。
“對不起啊,昨天我不是故意的。”
他仍然不抬頭,看一眼花花綠綠的冰淇淋紙袋,拿到手裡,頓了頓,撕開包裝紙,成型的奶油已坍塌,變成一團漿糊。
“……我在來的路上碰見幾個熟人,耽誤了一會兒……都化了。”
句末聲音已變低。
趕緊掏出另一支,捏一捏:“……也化了。”
聲音更低。
恰逢鄭雪躥進來,抓了汽水猛喝一口,看見那支坍塌的冰淇淋。
“怎麼好好的冰淇淋不吃非要放化了才吃?今年流行這麼吃嗎?”
她問得很認真。
宋唐尷尬得也很認真。
夏天轉眼過去。
這年冬天倆姑娘新學一篇名為《少年閏土》的課文,文中描述夜裡的閏土為守護一地西瓜持鋼叉和猹搏鬥,鄭雪對此十分神往,且有意模仿,礙於找不著瓜地和猹,便把希望寄託於雪天捕鳥。
第一場雪下來時倆人興奮極了,那會兒家中已沒有大竹匾,便從廚房拿了密織濾水籃,在院裡掃出一塊兒空地,撒一把小米,用擀麵杖支起來,牽著繩蹲在樹下。
一刻鐘後毫無所獲。
鄭雪:“是不是鳥兒不愛吃這?”
宋唐搓搓手:“要不換大米試試?”
“噓!別出聲,再等等。”
又過了十分鐘。
宋唐的手已經凍僵,沒等來鳥兒卻等來了鄭雷。
鄭雷踏進家門時並不理會鄭雪的揮手警告,不慌不忙往前走著,走出動靜就罷了,抬腳落下時剛巧踩住長繩,擀麵杖砰一聲倒了,濾水籃也罩在地上。
“你有病啊!我捉鳥呢,你幹嘛踩我繩子?”
鄭雷抬脖子,光禿禿的枝幹早被積雪覆蓋,房頂白茫茫一片,連牆角被遮蔽的野草都未能倖免。目之所及,半點兒彩色沒有,更別提什麼鳥。
他本不想費口舌向她們普及常識,走兩步,沒忍住。
“那篇課文說的雪天捕鳥是在沙地,這兒不是沙地。”
口氣冷淡,因為變聲期還帶著怪異的沙啞。
鄭雪:“沙地就是沙漠嗎?沙漠還有鳥?”
宋唐小聲補充:“沙漠會下雪嗎?”
“……魯迅的故鄉在哪兒?”
剛學了課文不久,宋唐知道這一題。
答:“紹興。”
鄭雪興奮:“我知道了!紹興的沙漠會在冬天下雪,只有那裡下了雪才能捉到鳥。”
她得意看著宋唐,宋唐隨即一副很明白的樣子。
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