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穹窿山找道士都足以安慰。誰知這吳七郎竟理所當然的提到因果,言下之意,怕是指她官人活該。
被點了名,許西元只好作揖道:“醫者醫病不醫命。娘子請節哀。”
美人又笑了,“姐姐,你看,這兩位具是有識之士呢。”
“許大夫,你就不怕你見死不救的名聲傳出去?”情急之下,王氏已口不擇言。
小二黑嘀咕一句:“我們家官人是大夫,怎麼救得了死人,打得了惡鬼。再說了,凡事都有代價,你色迷心竅,怨不得別人真取了心竅呀。娘子累我們白跑一趟沒給診金不算,還要誣陷我們,豈不是比惡鬼還不如。”
許西元簡直要給他點贊:“瞎說什麼大實話。這位娘子,貴府上下不乏小廝,隨便遣人上山找道士不是難事,為何要難為我等?莫不是這位娘子以為,這位帥……咳咳,這位吳七郎或是我有殺鬼之法?我自問無此能耐。就算有,這等事情我亦管不了。既然尊夫對這位美人心心念念,而今真可謂心想事成,求仁得仁了。你若以此要挾我,不好意思,我還真不怕。”
美人多看她幾眼,露出極為誘惑的笑容,道:“有意思,幾時凡人也有這等不顧虛名之人。許大夫,奴記得你了。夜深了,你們且會吧,奴要與姐姐好生處理官人的身後事呢。”
無論王氏如何怒罵,吳七郎與許西元主僕皆不曾回頭。吳七郎一路將許西元送到保安堂門口,深深作揖道:“今日之事,連累許大夫了。若那惡鬼纏你,請派人至巷口吳宅。”
許西元灑脫一笑,“不妨事,想那惡鬼美人是講道理的,我可沒那色心和色膽。”
吳七郎也笑,“不曾想,蘇州城竟有許大夫這般瀟灑大膽之人,換作旁人,今日不是大驚小怪便是要妄為了。”
“吳七郎不也淡然相對?”許西元眯起眼,她有所恃,那吳七郎呢?
吳七郎坦誠道:“許大夫有所不知,我吳家母族是狐女,尋常多有狐族親戚來往,自然見怪不怪。家母常道,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因果迴圈,又豈是偶然。故而我吳家子弟從不輕易介入旁人的因果。”
不曾想吳七郎會說出這麼一番話,許西元錯愕,“難怪七郎如此卓爾不凡。”
吳七郎微愣,哈哈一笑,“許大夫真是非常人。來日尋你一道喝酒如何?”
“甚好。”吳七郎為人灑脫,許西元樂意結交。
☆、第二十二回 回稟娘子
巷口吳府,朱門大院,門口還有兩個石獅子,搬來蘇州不過幾月,少見有人出入平時與保安堂沒有交集——本就是狐族,不乏修煉的妖精,通常不需要凡人醫者,若不是昨夜王宅劇變,任誰也猜想不到那朱門之後竟會有這樣的人家。
千年妖精下凡報恩結親已夠稀奇,別說狐女與人類通婚後尚有族人來往。
許西元好奇,不能問吳七郎,少不了對著白素貞東問西問。奈何白素貞一心向道少知別家事,反倒是小青對狐族有些瞭解。
“狐族是眾妖之中,與凡人接觸最多的一族,許是和他們的修行方式有關。我們修煉講究清幽,凡間最為喧譁,誘惑也多,不利於修煉,卻是最好的試煉之地。若是道心堅毅,在紅塵走一遭之後仍能堅守初心,則昇仙有望,許多狐族經不住人間的繁華與情愛,反而折在此處。”
許西元舉手問道:“那狐族為何要選擇這樣一種修煉方式呢?太過考驗妖性了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科學。
小青不答反問,“你可知九尾狐?”
“聽說過,真有九尾狐?”傳說蘇妲己就是九尾狐變的。
小青點頭,“九尾狐非妖非仙,是狐族至高無上的大能,見之則吉,有機緣的能成人間王者。幾乎每一個狐族的人都想修成九尾狐,尋常的狐妖每經歷一次情劫方能修成一尾,也即是說成為九尾狐需要經歷至少八次情劫。一次情劫都有可能毀去修行,莫要說要經過整整八次情劫。”
許西元聽得兩眼放光,“那狐族到凡間,是因為凡人多,好挑選情劫的物件嘛?為什麼不挑別的妖精?或者在本族內選人?在狐族之內選人不是更方便麼,一次能解決雙方問題,一渡渡倆。”
這樣多的問題,這樣多的奇思怪想。白素貞聽得好笑,伸手彈許西元的額頭。尋常人見到被挖心的屍體或是聽說妖精後人,早嚇得魂不附體,若是許仙……早在見到屍體的那一刻便嚇暈了吧,也就不會有得知狐族的後續。
這動作實在親暱,小青眸色微黯,頓時失卻了說下去的慾望,不耐道:“許西元,你怎的那麼多問題?都那麼晚了,你不睡覺,還有孕婦要睡呢。”
“呀,是是是,是我太興奮了。”這一次許西元沒有覺得小青擠兌她。晚上一來一回費去不少時間,回來之後又把王宅之事連帶吳七郎一起同白素貞說了,這會兒怕是快要子時。“白娘子,抱歉抱歉,一時忘了你需要早眠。你身子要緊,還是快睡吧,有別的問題我明日再問。”
還問……
小青白她一眼。
白素貞笑道:“西元甚是好學。這個問題我來答你如何。”
“還請娘子賜教。”
“情要成劫,必然情深,若是你知道對方只將你當作修行工具,又如何能深情得起來。同為狐類,都有此需要,若一方有歹心,只為哄對方入局,豈不更糟。況且,狐族雖多終歸有限,要尋到一位可以渡劫之人,也是困難。所以許多狐族之人多往人間歷練。再者,人比起妖精終究壽命短暫,若情劫難渡,總有淡忘的一日。”
聽完解釋,許西元嘆了一聲,“可若是兩人真誠相愛,想一生一世,那狐妖豈不是太可憐了,要早早面臨失去愛侶的痛苦。”
“因此,人妖不戀是最好的選擇,就算要戀也該找個匹配的妖。”小青望向白素貞,若有所指地說道。“況且,我們不似狐族,只消專心修煉,大道可成,不用非去渡那情劫不可。姐姐,你說是不是?”
這居心昭然若揭呀。許西元瞥她一眼,瞭然一笑,卻沒有出聲反駁。
白素貞雙眸透出一絲迷惘,只道,世事無常,情愛一事非人力所能控制。
許西元以為她想到許仙,一邊扶著她往榻上坐,一邊道:“怎麼都好,但是呀,莫要混淆愛和責任就好。”
白素貞問:“此話怎講?”
“愛是愛,發自內心渾然天成無可抗拒,但認為自己應該愛而去愛則不是這樣,有時人會混淆。”
小青道:“聽你們說愛愛愛的我頭都疼了,姐姐你早些休息。”說罷,啟門而去。
許西元說完那句,順手替白素貞除了鞋襪,萬幸,妖精不用纏足。白素貞面上蒸起一層熱氣,伸手擋了擋,沒讓她繼續替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