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的分紅。
這樣的財富增長,這樣的回報,只有由歐陽昭明坐鎮的興隆錢莊才給得出。
難怪爺爺會把錢都放在這裡。
寶意在震驚中忍不住又想,可爺爺這麼有錢,為什麼卻獨自一個住在靈山寺的後山上,不請人照顧他呢?
歐陽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開口道:“郡主一定是好奇,為什麼霍老有這麼多錢,還無人在他身邊照顧,要去靈山寺後山住?我原本也是派了人到他身邊去伺候,只是他都不要,我便把人撤回來。”
寶意忍不住皺眉:“大人既然知道他身體不好,他說不要人,你就沒有暗中派人去看著?”
歐陽昭明身邊什麼人沒有?連帝王的朝臣都不一定能多過他。
那麼多人想要他的命,那他身邊像白翊嵐那樣的影衛肯定也培養了很多。
怎麼就不能派個在靈山寺守著?
這樣的話,爺爺在院中間暈倒就不會無人發現,要等到她來才看到了。
歐陽聽到她的話,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
他說:“郡主可知,霍老與我有過約定?若他身死,死後又無人持鑰匙來,這些留在興隆錢莊的財富便由我處置。既然是這樣,我為何還要讓人盯著他,不讓他死?”
寶意聽著歐陽的話,只覺得此人真是心狠乖戾又無常。
再一想到如今是自己拿著鑰匙,總感覺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也像那日在靈山寺的院子裡那些無形卻鋒利的絲線一樣,能夠勒住自己的喉嚨。
她強自令自己不在他的注視下露怯,開口道:“如今爺爺身邊有我了,爺爺自己的身體也要大好了。”
“那便好。”歐陽昭明似乎對這件事不在意,問她,“所以郡主是要將這些錢全部取走,搬回寧王府去?”
寶意忍住了一個寒顫,勒令自己毫不後退地望著他:“今日只是來看看,暫時先不取。”
“好。”歐陽昭明點頭,又問,“那日後這分紅,是送到寧王府上去?”
寶意聽他字字不離寧王府,彷彿是在拿著王府要挾自己,背上一片冷。
她只能硬著頭皮道:“定個日子,我會派人來取。”
冬雪在旁,已經完全僵住了。
寶意說完,覺得自己再撐不下去,便從桌前站起了身:“大人,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她說著,轉身拉過冬雪就要從這房間裡離開。
歐陽坐在桌後,唇邊噙著一抹情人般的微笑。
寶意聽他的聲音溫文爾雅地響起:“來人,送一送郡主。”
從這興隆錢莊出來,冬雪腿都軟了,一上馬車,就簌簌地發起了抖。
寶意對著趕馬車的小廝道:“走快點。”
然後才對冬雪說:“姐姐,沒事吧?”
“沒事。”冬雪望著她,心有餘悸地道,“這歐陽太尉真是令人害怕。”
明明長著那麼好看的臉,可是像傳聞中一樣喜怒無常。
冬雪忍不住問道,“郡主是如何認識他的?”
寶意沒有將靈山寺那場屠殺告訴她,只說道:“不過就是偶然遇見的。”
冬雪見她不願多說,想著原本以為得到那寶庫裡面的東西是件好事,可是一看外面還有這麼一隻鎮守的惡龍,頓時就不想再來這深淵裡一趟。
馬車去了煙墨閣,寶意也沒有心情逛,只要小廝去向閣裡說了要來取霍老訂的紙。
那煙墨閣的夥計一聽便點頭,竟讓人裝了一馬車的紙跟著寶意走。
寶意掀了簾子,見了這麼一馬車的紙,還愣了愣。
她想付錢,可是煙墨閣的夥計卻說:“這些錢都是已經付過了的。”
……那爺爺還刻意要讓自己先去興隆錢莊一趟?
寶意回過味來,他就是想用那金庫裡的景象來令她大吃一驚。
馬車調了頭走在前面,煙墨閣的馬車跟在後面,一前一後地向著城西的槐花衚衕駛去。
等到了院門外,寶意和冬雪再下來,煙墨閣的夥計跟寧王府的小廝們便合力,把馬車上碼著的紙張都搬了出來,搬到了院子裡。
霍老站在屋簷下揹著手指揮道:“都搬進屋子裡去,放在桌上就行。”
寶意看著他們忙碌,等到馬車上的紙都搬進來了,她才同霍老一起回了屋裡。
霍老檢查紙張,寶意站在他身後。
冬雪知道寶意肯定要將剛才的事情同霍老說。
於是就和劉嫂子一起去了廚房做午飯。
霍老一轉身,見了寶意這一臉凝重的樣子,便知道她肯定是下過興隆錢莊的最底層了。
寶意把門關上,把黃銅鑰匙從手上解了下來,說道:“這鑰匙還給爺爺。”
“送出去的東西,哪有再要回來之理?”霍老推開了她的手,“何況你是我的孫女,也是我的傳人,有你照顧我,以後我便用不著這些阿堵之物了。”
他說完,卻看到寶意仍是不愉的樣子,眉宇間又帶著愁意。
霍老心想,小丫頭應該也沒那麼小氣,那些東西也不至於把她愁成這樣。
她心有膽氣,還有硬骨,這看著倒像是在裡面遇到什麼人。
他一想那錢莊裡有誰,心中便明悟,說道:“歐陽今日是在那興隆錢莊,你見到了他?”
“嗯。”寶意點了點頭,“瞞不過爺爺。”
知道爺爺其實完全不缺錢,自己先前那些事情在他眼中可能像小孩子一樣的笑話,寶意卻不難堪,只要爺爺願意就能過得比她想象的好,這是好事。
她只是一想到拿著這把黃銅鑰匙,就又要跟自己避之不及的歐陽昭明有交集,就覺得這把鑰匙像是燙手山芋,連帶著它背後象徵的那些財富也格外的灼人。
霍老摸著鬍子:“我猜歐陽定是說了一番話,話裡話外地讓你別動那些金庫裡的錢,只老老實實按期拿他的分紅就好?”
寶意聽著霍老這簡直像是在現場聽了他們的對話,只望著爺爺。
她忍了片刻還是沒忍住,說道:“他還說爺爺你——死了更好,這樣那些錢就都歸了他。”
“沒錯。”霍老起身,揹著手在屋裡走了兩步,“當初我與他就是這麼約定的,否則以歐陽那不做虧本買賣的性格,如何會願意拿出四百萬兩黃金這樣大的數額來做分紅?”
他轉過身來,對寶意笑了一聲,說道:“爺爺這一生為盛名所累,為這身外之物所累,多少人貪圖我的錢財,所以我才到老都無妻無子,孑然一身。我跟他歐陽昭明打交道,就是因為他把謀奪都明晃晃地寫在臉上,不像旁人一樣,用各種手段掩飾自己的野心。”
“可是——”寶意站起了身,“我不明白,他謀那麼多做什麼?論權勢,他是當朝太尉,權傾朝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論錢財,他掌控著興隆錢莊,又開著長樂賭坊。無論何事經過他的手,他都要從中撈取一筆,他貪墨得這許多,私庫怕是比國庫還要充盈,所有人都奈他不何,由他予取予奪,怎麼還要——”
這人實在是無法無天,乖戾囂張。
這是要將整個大周朝都掌控在他手中,誰也奈何他不得嗎?
霍老一樂:“你真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