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椅子往後傾斜靠在牆上,歪頭看來人。
鹿行吟是那種看一眼就覺得他乖的好學生,精緻秀氣,白皙沉靜,還帶點病弱的樣子。
簡言之,死讀書,不好玩。
眼前的少年坐在他正前方,從顧放為這裡,只能看見他烏黑的碎髮和雪白的脖頸,以及脖頸間那枚細緻編織的護命紅繩。
唯一一點與眾不同是鹿行吟坐得很直,脊背筆挺。在學生們人均駝背/頸椎病/鬆鬆垮垮的現在,很少見。
讓人想起語文老師講過的一個詞,《楚妃嘆》裡邊的。慘白的粉塵堆積成字,卡拉拉地在黑板上寫出來:淵渟嶽峙。
下課鈴快響了,宋黎收拾東西準備回辦公室。
班上人蓄勢待發,摩拳擦掌準備八卦一下新來的轉學生——或者散佈一下“新來了一個超好看的轉學生”這個八卦本身。
顧放為又轉起筆來。
他長得太妖孽,桃花眼一眯起來,連學校小賣部五塊錢十五根的廉價中性筆都能被他轉得這麼好看,指節修長漂亮。
“好學生。”
鹿行吟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在叫他的名字,回頭看過去。
“我一般不管閒事,所以是最後一次提醒。”顧放為轉著筆,“選了個爛學校就算了,別來這個爛班。”
鹿行吟清清淡淡地開口:“是我自己的決定。”
“怎麼,校長辦公室見一面,愛上我了不成?”顧放為抬起眼,眼底漆黑,看進去很深,又浮著漫不經心的薄光,讓人無從捉摸。“還真就在這讀啊?”
旁邊的人大笑著起鬨起來:“靠!校花,你自不自戀啊!”“有你這麼調戲老實人的嗎!”“鈣裡鈣氣的拉出去槍斃!”
陳圓圓看向鹿行吟,他眉眼沉靜,輕輕抿著嘴,眼睫就那樣輕輕垂下去,沒有說話。
很奇怪的,那不是受了冒犯的神情,也不是靦腆赧然的神情,鹿行吟的神情像聽見了一道題,在稍加思索。
鹿行吟買好了書,收拾好了東西。保溫瓶裡裝著燒得滾燙的藥,掛在桌子之間,艾草的氣息飄散。
從午休到晚自習,後桌的位置卻空著,再也沒有人來。
不斷有外邊的女生敲後門送信送東西,鹿行吟開啟課本,就聽見身後曲嬌回頭一邊收一邊發:“可惜啊,可惜,這麼多小姑娘,我剛看到一班班花了……她們怎麼就眼神不好看上顧放為這個狗呢。酒心巧克力。”
陳圓圓歡呼著接過飛來的巧克力。
“這什麼?哦……鴨翅,奧利奧,海苔餅乾我喜歡,我拿著了。剩下的都是手工信,他課桌裡塞不下了怎麼辦?”
陳圓圓塞了一塊巧克力給鹿行吟,轉過去提議:“塞底下桌肚吧。東西收拾一下騰點空間出來。”
巧克力很高階,包裝華麗,咬一口,甘甜的津液就湧動出來,帶著清涼酒香。
他們的課桌是兩層,有兩個桌肚,底下的一層又小又佔地方還不便取用,一般學生用來放不怎麼用的課本和筆記。
鹿行吟一邊寫題,一邊聽見後面曲嬌又開始報菜名:“顧放為這他媽的都塞了什麼東西啊,我為什麼看到了啞鈴??嗯????”
啞鈴,毛線團,發白的電路板,亂七八糟的金屬片,鬼畫符一樣的草稿紙,橡皮擦,甚至還有“好記星”兒童詞典……
他們在這裡挖寶似的挖來挖去,最後曲嬌和陳圓圓齊聲:“啊……”
聽聲音像是挖出了金子。
陳圓圓把發現的東西拎過來擺在桌邊,旁邊幾個人也被吸引過來看。
還真是金子。
鹿行吟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一塊金牌。
陳圓圓慢吞吞地念上面的字樣:“第十五屆區域青少年化學競賽金獎。”
“一年前的金牌,他放這裡幹什麼?”曲嬌撓頭,“這人也有金牌?看不出啊。”
“誰知道,幫他收拾一下,再把情書放進去。難不成還能幫他賣了買烤熱狗吃?”陳圓圓像個小老媽子,深沉地嘆了一口氣,“雖然我挺想這樣的……誰叫他是校花呢。”
霍家給鹿行吟準備了全套新的文具,連筆盒都是國外高階供應商來的,白色的,十分精緻。
他不習慣桌面上再放筆盒、水杯之類雜七雜八的東西,他的習慣就是考試習慣,桌上只有書本和兩支筆:一黑一紅。
鹿行吟將袖中的紙條掏出來,夾在筆盒內側的玻璃紙後。
這個地方一般被學生用來放課表或者心靈雞湯。
而他伸出手指,珍而重之地將玻璃紙後的紙張慢慢壓平,鮮紅的墨水和校長辦公室信箋用紙還透著隱隱木香。
他將筆盒放在了小桌肚裡,隨後垂下眼,接著寫起題目來,筆尖沙沙作響。
作者有話要說:
顧放為:雖然我說話難聽
顧放為:但我是好孩子,真的
第 5 章(小修)
05
鹿行吟來了兩天,身後的位置總是空著的,除了他剛到班上見的那一面,之後顧放為居然都一直沒再出現過。
第二天早自習出了一點小事,蔡靜哭了,孟從舟跟班上另外一個男生動了手。
起因是自習默寫時她覺得後邊幾個男生講下流笑話的聲音太大,於是去了走廊背書。
沒料到這個舉動反而還讓其中一個男生惦記上了——這男生叫沈怒,一向是個班霸,藉著去廁所放水的理由,路過走廊時直接把蔡靜放在上面的課本全部推了下去!
“怎麼著,覺得老子們說話聲音太大了?覺得太、大、了,你就說啊。”
沈怒惡劣地笑著,來圍觀的男生聽了這句話,都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都是27班的,清高個什麼勁兒呢?你有本事學習好還跟我們一個班哈?”
鹿行吟聽見動靜,回頭就看到班長孟從舟直接衝了出去,打成一團。
因為早自習的事,27班今天課間都靜悄悄的。
沒人愛管閒事,更因為沈怒是出了名的囂張跋扈,下課後學生們倒水都刻意避開第一排的位置,如同自發的孤立一樣,把孟從舟和蔡靜當成空氣人。
鹿行吟像是沒有察覺到班上這種氛圍似的,下課了去找孟從舟和蔡靜,詢問了一下:“我剛來,落了一個月的課,可以借一下你們的教材看一下進度,補一下筆記嗎?”
高中教材有一個好處,同時也是壞處的是,每一科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