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她問馮長樂,剛才你在跟珺艾說話麼?
馮長樂焦急地解釋,我跟她什麼關係都沒有,你別誤會,自始至終我都沒看上過她,是她主動找我說話。
雅雯不太發脾氣,她有自己矜持的態度:“看你急的,我也沒說你們倆有什麼,長樂,你們剛才說了什麼?她那個人,做事都是有目的,主動接近你,我是怕你吃虧。”
馮長樂摟住她,認為她果真關心自己,迎合著安雅雯的態度:“就問了一句上海那邊,奇了怪了,她跟我二妹也沒有真交情,問她幹什麼。”
雅雯一會兒笑了出來:“自然不是因為馮二,她真正想問的是我大哥,她害我大哥還不夠?好在大哥衝動一時,後來想清楚了...”
兩人相伴著進了舞廳,厚重的簾幕後衝出一股熱氣來,珺艾左邊是熱的,右邊又是冷的,熱的是裡頭的繁冷的是外面無聲的冬日。她轉過身來,香菸早就掐滅了,用指頭掐的,指尖上尖銳的燙傷彷彿自己不能夠體會。
她氣過了頭,臉上一片殭屍似的慘白,躲來躲去,躲不過“大哥”的影子,躲不過安雅雯像個孽障似的環繞在她的生活裡。一股沉重的滔天的冤屈和怨憤席捲了她,那個女人到底憑什麼?在別人眼裡安雅雯是天使,在她溫珺艾眼裡,就是惡棍,跟陸克寒一起成為雌雄雙煞。
返回舞廳後,珺艾自覺多長了一雙眼睛,專門用來不動聲色地觀察安雅雯。她蠢就蠢在被動,現在不打算蠢下去,非要對著安雅雯捕風捉影。沒想到真被她抓住點什麼,馮長樂顯然愛慘了雅雯,雅雯對他,能夠輕易拿捏。她很有本事地跟場子裡的幾個大人物打交道,漸漸地,同其中一位紳士,朝人煙稀少的角廳過去。那位紳士看起來三十四五,一看就是位人物,兩人相協相伴著說幾乎話,雅雯低垂著頭,有些黯然。男人向她介紹牆上一副古董畫,介紹了一半,突然轉了話頭:“真是難為你了。”
雅雯仰頭覷著他:“難為什麼?聶先生真愛開玩笑。”
聶先生溫情脈脈地看著她:“你不愛馮長樂,為什麼要跟他訂婚呢。”
雅雯含蓄地轉開臉,朝畫幅看過去:“雖然這個新時代已經開始講究男女平等,可事實並非如此。我們女人要顧及的東西太多,頭一件就是孝心,爸爸看好馮家,長樂也沒什麼不好。我又能做什麼呢。”
聶先生輕點一下頭:“他是沒什麼不好,就是太優柔寡斷、安於現狀,還不會領會愛人的心思,你心思細膩,又總想顧全大局,他是不能滿足你的。”
隔著鏤空的雕花黃梨木牆壁,珺艾聽了個片段,有些沒聽清,但這已經夠了。男人女人,有什麼勾連,只要看看他們私下站在一起的體態,有沒有曖昧一目瞭然。
幾天後,報紙上發出一張聶先生的黑白側面照,這位有著華僑背景卻在政府部分擔任要職的男人,正在接受採訪。訪談下面的文章署名正是安雅雯。十分富有戲劇化的是,隔日早上,小報版面上放出四分之一的版塊,來講說聶先生與安小姐的風流羅曼史。聶先生,自然是有家室的。隨後,更多的報刊追風逐月地刊登了相關的新聞。
珺艾舒服地窩在沙發上,畫得精緻秀麗的眉梢上吊著得意的笑,越是風光的人越是容易招惹嫉妒。她不過是秘密地放了第一炮,其他的報紙蜂擁跟隨,多喜慶多有意思。哼哧兩聲地翻越報紙,幾息後將報紙嘩啦地一甩,折成方正的小方塊,拿去墊茶几的小短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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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你瞎了眼?(二更)
安雅雯跟馮大公子的訂婚宴延期了。馮家老太爺原本要親自發出公告,說馮家數代清明,務必要深刻考量,尋上一個般配的家庭。不求對方大富大貴,起碼要身家清白。馮老太爺在家大發雷霆,原本就對溫家有意見,溫朝青作為長輩,之前鬧得破產外逃,那時就應該解除婚約。如今還沒把人迎進門,雅雯就被推上了口舌浪潮之尖,老太爺的臉面掛不住,馮長樂百般祈求不要發公告,氣得他得了傷寒。
初春的光景,倒是都是一片溼潤的氣息。
芝惠心情不錯,著一件青湖的長旗袍,肩上披著凱米斯的羊絨披肩,叫了幾個覺上家裡來搓麻將。
珺艾端著一隻盤子,盤子上堆著炒香的瓜子花生,點綴著糖果、核桃和紅棗,熱熱鬧鬧的一團,她抱著盤子,輪流地往幾位夫人那邊送。主要還是一邊逛一邊嗑瓜子,便有人笑:“你這小妮子,莫不是在幫芝惠偷看牌面吧!”
珺艾把腰一扭,趕緊轉回趙太太身邊坐下,被她剜了一刀眼:“她敢!”
大家咯咯哈哈地笑:“我看芝惠是在把小艾當女兒養呢,寵得不行。”
珺艾把整齊的小白牙髭了出來,剝了花生,搓掉外面的紅皮,這才送到趙太太嘴邊,趙太太給面子吃了一粒,然後把頭扭開:“你是不是閒得發慌,怎麼一刻都閒不下來?要不下場打兩圈?”
珺艾努努粉色的唇:“才不要,打幾圈就要輸得破產啊!”
一位叫鈺鳴的夫人仔細看了她幾眼:“小艾有男朋友嗎?我認識好些才俊,要不幫你牽線?”
芝惠打出一張東風:“得了,你看她可愛?那是假的!說她機靈,又是個假機靈。上回她那個鋪子的東家,不就是個單身王老五?我的意思都那麼明顯了,人先生也有這意思,她呢,跟個臭石頭一樣,眼睛是瞎的耳朵也是聾,搞得我差點下不來臺面。”
“她也就是會在女人面前討巧,在男人面前...哎,我不說了。”
珺艾嗷嗷叫了兩聲,鈺鳴跟著笑:“這樣也好,要是人人都似那位安小姐,不都得把老公隨時拴在褲腰帶上?”
聽到這裡,趙太太回頭看了珺艾一眼,珺艾討好地給她捏肩捶背。
話題轉到名人的風流韻事上,那就熱鬧了,你一言我一語地,分析那兩個人到底能不能成。
“這事對聶先生不太有影響,哪個成功男士沒有點花邊新聞?安小姐以為他體貼溫柔,能懂她,她怎麼會知道聶先生對漂亮有才華的女人都是這幅態度?他太太嘛,也是見識過大風大浪的,地位不是輕易能撼動的,大概有人要偷偷傷心了吧。”
趙太太放了衝,抽了錢幣出來:“傷心也不至於,自然有大把的青年去安慰她。”
到了大下午,幾個人轉去煙室休息,珺艾拿了新訂單回到店裡,店門口積了一灘水,她進門就喊人去清理。
櫃檯旁的神龕上,香爐上已經沒了青煙,她淨了手,抽了一根檀香點上,心裡還在想安雅雯。不過是訂婚推遲,其實不算什麼了不得的影響。最好是安雅雯果真愛上了聶先生,讓她體會一下精神上的不適和搖擺,嚐到不能圓滿的痛苦,這樣最好。
然而這樣也不夠,真的不夠,安雅雯所有的好日子、所有的風光,只要她覷到端倪,她的心臟就被啃得像什麼似的。之前她會刻意忽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