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奚微字斟句酌,忍不住問他,“你說,如果你喜歡一個人,會希望對方出國留學嗎?”
“媽呀,奚微同學,我沒聽錯吧?你這是問了個感情問題?”程馳掐了下大腿,“不疼,我肯定是在做夢。”
“……掐你自己的。”奚微把他的手從大腿上拍下去。
程馳興致勃勃地八卦:“唉唉,哪個女生,咱們學校的還是外校的?是個白富美?本來和你卿卿我我你濃我濃,現在家裡讓她出國留學,只能狠心把你拋棄?”
“跟你說正經的呢,你不好好答疑解惑,我可轉投別的節目組了。”奚微板起臉。
“別,你容我想想。”程馳說,“這個嘛,從我個人的私心來說,肯定不樂意。異地戀很考驗人的,親不著摸不著,連誤會都隔著時差。所以說我要真喜歡她,還是人留在身邊兒踏實點兒。不過這事有兩面性,一來也不是所有的異地戀都修不成正果,這也得看人,只要感情深,哪怕遠離千山萬水十年八年的,也能走到一起。二來,畢竟關係到人家的遠大前程,因為這點兒小情小愛的一己私慾干涉對方學業,好像也不太厚道。嗯,真是,還挺矛盾的。”
奚微想了想,問他:“所以說,如果以對他好,為他前途著想為由支援對方出國留學,也不一定就是不喜歡,不在乎對方的表現?”
“當然不能以此下定論。聽過那首歌兒嗎?”
“什麼歌兒?”
程馳把筆記本捲成話筒狀,一腳踩椅子上,清清嗓閉著眼,搖頭晃腦聲嘶力竭:“如果兩個人的天堂囚禁你的夢想,我願放手讓你飛翔,你的羽翼不該伴隨玫瑰,聽從凋謝的時光……啊!有一種愛叫做放手,為愛放棄天長地久……”(注1)
“……求你了閉嘴吧。”奚微恨不得捂上耳朵,“我方應該承諾,不到萬不得已絕不首先使用你。”
“……我的離去若讓你擁有所有,讓真愛帶我走,說!分!手!”程馳毫無廉恥地扯嗓子嚎完最後兩句,才意猶未盡地做出終場總結,“我只能說,這種感情實在是太崇高太偉大了,大愛無疆,令我肅然起敬。”程馳豎起大拇指。可嚴肅不過一秒,馬上又黏上去興致勃勃地問:“所以到底是誰?”
奚微沒搭理他,默然沉思。杜淮霖對他的態度很奇怪,如雲山霧繞陰晴不定。且不論奚微對情愛的認知有限,經驗貧瘠,這本就是一段非比尋常的包養關係,杜淮霖的態度讓他搞不懂在這段關係中,自己到底扮演了一個怎樣的角色。杜淮霖對他的好毋庸置疑,可那種揮之不去的若即若離之感卻讓他心慌——他不想再對著杜淮霖勉強露出違心的笑容,以掩飾他內心的失落與難過。
杜淮霖的生活助理給他送來一堆和留學有關的資料,供他參考。他隨便翻了翻,上面每一個字都寫著“遙遠”,“距離”。奚微心煩意亂地把資料扔在一邊,正想平心靜氣地做上幾道題,門鈴突然響了。
離杜淮霖說的歸期尚且有好幾天,這麼晚了,難道是哪裡漏水了,樓下的找上門來?奚微慌忙跑到門口,朝監視器裡看了一眼,把門開啟。
門口站了個女人,一身雍容華貴珠光寶氣,斜著眼,篆刀般的目光將奚微上下琢磨個通透,才氣定神閒地吐出來句:“你就是我兒子新養的小情人?”
注1:歌名叫《有一種愛叫做放手》。
第十七章
奚微在反應過來訪客的身份後,本能地嗅到了一絲不友好的氣息。出於禮貌,他還是把人讓進了屋。周馥雅對他視若無睹,細高的鞋跟踏在地板上,咯噔咯噔。她姿態高傲地往沙發上一坐,斜著翹起腿。
奚微給她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心裡七上八下。
“淮霖出差了,我正好有空,過來看看。”周馥雅看著他,淡淡地說。
她的聲音輕柔,卻有種惹人不快地蔑視。奚微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自己是趁著杜淮霖出差才殺上門來,杜淮霖並不知情,警告他安分守己,別亂講話。
他沒吭聲,周馥雅端起水杯又放下了,拿她刻薄的目光將奚微自上而下又掃了一遍。
前幾天聽她妹妹周馥雯說,她外甥餘敬和她提過一嘴,杜淮霖在家裡養了個情人。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些年了,她從沒放棄過對杜淮霖“改邪歸正”的期待,畢竟他結過婚,還生了驍驍。可杜淮霖吃了秤砣鐵了心,離婚後就徹底在搞男人的“歪路”上一去不返,好在沒正兒八經談過什麼戀愛,總算給她些安慰與希望。男人嘛,尤其是自家兒子身居高位有財有勢,玩玩鬧鬧很正常,她也只能睜隻眼閉隻眼的隨他去了。
可這次乍一聽聞杜淮霖居然把情人養到自己家裡來,這不能不讓她心生警惕與好奇——杜淮霖單身多年,領地意識很強,他的家連自己和驍驍輕易也不能涉足。她倒想看看,是怎麼個人物居然能把她兒子迷成這樣。結果今天一見,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除了長得不錯,看著也沒什麼過人之處。
“嘖,這男人哪,都貪個新鮮,幾十歲都一個德行。”周馥雯似乎有點兒嫌棄似的嗔怪,“你才多大?看起來也沒比我孫子大幾歲。哦,淮霖有個兒子,你該知道的吧?”
“……知道。”奚微心裡不太舒服,“您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也沒什麼大事兒,就是和你隨便聊聊。可憐天下父母心,什麼時候都得掛記這個兒子。”她看著奚微,“你也有父母吧?你父母知道你……和淮霖一起住嗎?”
她就差沒說出“包養”二字,奚微深吸一口氣,委屈怨氣不可控制地上湧:“杜叔和我都是單身,我們在一起也沒礙著誰。我是成年人,我有自主選擇生活方式的權利,不需要我父母干涉。”
“哦,你這是說給我聽呢?”周馥雅慢悠悠地反問。奚微脫口而出的時候並沒往這上想,但他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唯有沉默以對。
周馥雅察言觀色,放軟了聲音:“唉,你也別多心。我今天來呢,不是要為難你。淮霖的事兒他自己做主,我也干涉不了。我只是想以他母親的身份提醒你一句:要錢呢,你就安安穩穩地圖錢。淮霖也只是圖你年輕好看,你們各取所需皆大歡喜。別以為淮霖給你點兒顏色,你就能開染坊了。他那人,我當媽的還不瞭解,面兒上看著冷冰冰的不苟言笑,其實心腸最軟,對哪個情人都溫柔。越是溫柔的人越無情,你也別被他的表面那點兒柔情蜜意給矇蔽了,用你們年輕人時興的話講,那都是套路。他活了快四十歲,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呢!你要真上了心,想那些情情愛愛天長地久,最後受傷的還是你自己。你條件這麼好,趁年輕撈上一筆,及時止損脫身才是最要緊的。”周馥雅一席話夾槍帶棒又苦口婆心,表面上帶著循循善誘的慈藹,骨子裡仍是高高在上的不屑。
對付這種初出茅廬毫無經驗的小孩子,她使多大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