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的尼婭芙。

第15章 15

按照精靈的歷法，日落之後就是新的一天。因此到了黃昏，慶祝活動才算開始。大街上搭起篝火架，人們把曬乾的香草扔進火堆，整個城市裡都瀰漫著草藥的芳香。

一個吟遊詩人站在廣場的篝火旁，撥弄著手中的魯特琴，身邊已經聚集起了不少聽眾。愛拉和尼婭芙穿著黑色的斗篷，把臉藏進兜帽的陰影裡，手挽著手走到一邊的橡樹旁。樹下已經坐了一對老夫妻，他們向旁邊挪了挪，給她們騰出坐的地方。

吟遊詩人先演奏了幾首家喻戶曉的五朔節頌歌，這些在愛拉的故鄉也流傳甚廣，她不禁在心裡跟著默唱。尼婭芙也顯得很愉快，手指跟著節奏輕輕敲打著膝蓋，時不時微笑著和愛拉對視一眼。

愛拉聽著詩人快樂的歌聲和木頭燃燒的噼啪聲，意識到自己正和一生所愛十指緊扣、互相倚靠著，心中溢滿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平靜的滿足感。今天之前，和尼婭芙在一起的時候，幸福總是與痛苦的不安相隨，好像她隨時都會變成一陣風，消失得無影無蹤；或者突然發現這只是美夢一場，醒來後自己仍躺在軍營的硬板床上。但是現在，尼婭芙就在她面前，胸膛上下起伏地呼吸著，火光在她的臉上投下變幻不定的陰影，一縷淡金色的髮絲從兜帽裡溜出來，隨著她的一顰一笑頑皮地跳動著，這些都讓愛拉感到安心。

“你成功了，”尼婭芙向她靠的更近了些，湊到她耳邊輕聲說，氣息撩撥著她的耳朵，“你注意到了嗎？當時所有在場的人都被你征服了！你是他們的英雄，也是我的英雄。”

“是啊，那套刀槍不入的盔甲是怎麼回事呢？”

尼婭芙捂著嘴咯咯笑了起來。“一定是仙女的禮物。”

“真是一個好心的仙女，我該怎麼報答她才好？”

“很簡單。晚些時候我要在冬宮的陽臺上向人民致以節日的問候，順便宣佈我已經答應了你的求婚。你只要在我旁邊站著，別悔婚也別逃跑就行了。”

“我……我當然樂意，”愛拉激動得有些哽咽，“但是會不會太快了？你覺得大家能接受嗎？”

尼婭芙又笑了，把頭靠在愛拉肩上。“不知道。但是我已經等不及了。”

“我也是。”愛拉說。

她第一次看到了她們的未來，而這未來是值得期盼的。她想到了婚禮，用一條絲巾綁住兩人的手腕，許下神聖的諾言，最好是在六月。六月的新娘最有福氣。“她們從此幸福快樂地生活一起”，許多年以後，會有吟遊詩人這麼傳唱她們的故事。

一曲終了，觀眾們熱烈地鼓起掌來，愛拉從遐想中回過神來。吟遊詩人誇張地深鞠一躬，從助手手裡換上一把里拉琴，說：“今日是五朔佳節，感謝各位能在百忙之中捧鄙人的場。下面，請允許我為大家獻上《芬妮絲之死》中的一個片段。”

詩人撥動琴絃，開始用古精靈語唱一首哀傷婉轉的曲子。愛拉聽不懂古精靈語，於是她問：“這首歌講的是什麼？”

但是尼婭芙好像已經全神貫注於詩人的吟唱。她瞪大雙眼，怔怔地望著前方，沒有聽到她的問題。這時，坐在她們旁邊的老婦人開口了：“小姑娘，你沒聽過芬妮絲的故事嗎？那你一定也不知道芬妮絲的詛咒了！”

“哎呀，你又來了，”老婦人的丈夫說，“逮到個年輕人就要拿這些老掉牙的傳說去煩他們。”

“這可不是傳說，而是確確實實發生過的事情。不然，你要怎麼解釋現在的變異？”老婦人說。

“沒關係，我想聽聽看。”愛拉說。

老婦人咧嘴笑了，露出幾顆所剩無幾的牙，向愛拉傾了傾身子，說：“芬妮絲被稱作‘青春之子’，因為她不會衰老也不會死去，永遠都是一副少女的模樣。青春的光輝永駐於她的容顏，但是她目睹了太多她愛的人一個個離世，靈魂早已飽經風霜。芬妮絲的最後一個戀人年紀輕輕就不幸夭折，但在他去世之前，她已經懷上了他的孩子。當時的精靈國王弗格斯覬覦芬妮絲非凡的美貌，一聽說芬妮絲的戀人死了，沒人在她身邊保護她，就派人把她抓到自己的宮殿裡，強行佔有了她。

“芬妮絲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弗格斯因為嫉妒她那早夭的戀人而對她更加粗暴，即使她在臨盆前的陣痛中苦苦哀求，他依然不肯放過她。終於，芬妮絲在極度的痛苦中產下了一個渾身是血的死胎，自己也虛弱得好幾次暈厥過去。芬妮絲抱著自己死去的孩子，心中湧起無盡的悲傷與憤怒。她指著弗格斯的鼻子，厲聲尖叫道：‘我詛咒你，願你也經歷分娩之痛！我詛咒你，願你在漫長的一生中永遠無法避免受孕的命運！’說完這些，她就舉起匕首插向自己的心臟。

“於是弗格斯就成了世界上的第一個歐米伽，世界上的其他精靈也陸續發生了變異，分化成現在的三種性別，最後就連人類也被芬妮絲的怒火波及到。”

“哇哦，”愛拉說，“現在我非常確定自己從來沒有聽過這個故事了，不然一定會印象深刻的。”

“小姑娘，你可千萬別全信，”老先生說，“這個故事只是人類為了向我們宣戰而編出來的。實際上，我聽到的版本是，芬妮絲的戀人就是一個精靈，她在生產中也受了精靈們不少的幫助。雖然最後生下了死胎，她還是在自盡前祝福精靈能活得長長久久，不必像她一樣經歷那麼多生離死別，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比人類長壽許多的原因。”

“誰知道呢？”老婦人說，“人類和精靈各執一詞，都不肯承認自己的過錯。但是和你那個童話故事比起來，還是我說的更可信一點。”

“也許兩個都是對的，但只是部分的真相。”尼婭芙突然加入了對話。不知何時，她已經從恍惚中清醒過來了。“也許芬妮絲既賜予了我們長壽的祝福，同時也降下了變異的詛咒。”

“你還好嗎？”愛拉關切地問。

尼婭芙微笑著握緊了她的手，臉上恢復了往日的光彩。但是在跳躍的火光中，愛拉看到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蒙上了一層淚水。

“我沒事，只是被這首歌勾起了一些不快的回憶。去別處逛逛吧，我想透透氣。”

愛拉沒有追問。無論剛剛籠罩了尼婭芙的是什麼樣的陰影，都已經是過去了。現在，隨著最後一絲陽光也湮滅於地平線之下，新的一天來臨了，而她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她又出去找她了。

首席巫師歐文坐在酒桶旁邊，一杯接一杯地灌著麥酒。他從來都不明白酒有什麼好喝的，但是她很喜歡。在她還沒加冕的時候，那是多久之前了？他們一起乘著風溜出宮，在人類的城市裡亂逛，直到天亮才回去。她酒量很大，但也有喝過頭的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