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再踏入相同的噩夢裡。 可是,就這麼放棄了嗎?也許、難道不會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有藥品說不定就研製了出來、有奇蹟說不定就這麼發生,也許上天看在我救了這麼多人的份上,就會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時間並不容許他繼續想下去:警報器突然響起,手術室那邊急切地喊道:“金院!心停!” 心電圖上開始顯示一條血紅的直線。 “不能再等了!胎心在降!” 李復斌還打算說什麼,成岱宗搶到前面,下達指令:“他早就離婚了,沒有家屬,不存在家屬意見!現在是OMEGA協理會負責對他實行監護!國家要求,這是強制命令,大人必須搶救過來!” 金鱗子轉回去了,他的聲影變成影片遠端的一個模糊的白點。“換ECPR,上股動靜脈置管。” “……那胎兒……PMCS目標改換嗎?” “……先取出胎兒。一邊持續按壓,一邊開腹腔。” “推注腎上腺素1 mg……複方氯化鈉、琥珀醯明膠擴容!……” “外迴圈人工孕膜準備好了沒有?” “李工,外支援資料建模投影!不用再算了,現在有的全拿過來直接用,來不及了!” 到處一片極端瘋狂的爭奪生命的狀態,幾乎要從狹小的螢幕中溢位來。 兩分鐘內,他們必須從開始病變併發生早剝的造體子宮中搶出胎兒,同時還要從死亡線上拉回一個已經心臟停搏的人。 切開肌層達宮腔,膿血和血塊幾乎立刻湧了出來。最糟糕的事態——凝血功能障礙,整個造體子宮都像泡發在血水裡了;不可能連帶子宮一併移除,只能切開內膜,先取出胎兒。小小的一團很快就被從腹中的血肉裡托出來:全身青紫,刺激無反應,心率跌到了38次/分。 有護士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老天……” 20周太小了……連頭骨都是軟的。這要怎麼搶救? 他們所能仰仗的,只有臨時抱佛腳調來的資料——將它置入外部的人工子宮環境箱裡,生成人工羊水,將剪斷的臍帶與機器相連。但到底能不能救得回來,誰也說不準;他們分成了兩組,一組搶救胎兒,一組則搶救大人。 “好了,胎兒移除……5%碳酸氫鈉100 m L靜脈滴注,” “準備電擊。” 電擊、按壓、插管……在晃動的、模糊的視野中,靜靜地躺在那裡的人好像已經不再是人,而是一個擺弄拼湊的玩偶,電擊時整個人幾乎彈起來,而被按壓時胸腔又完全凹陷下去。樊澍知道,這是三人輪換人工按壓導致肋骨已經全斷了;時間緊迫,連換ECPR的時間都沒有。他不知道時間是怎麼走的,好像一切都變得無比的困難和漫長,一滴汗水從眼睫流到唇邊,自己就好像攤過了一個世紀;再去看另一側螢幕上顯示出的資料,CPR已經接近30分鐘,腎上腺素38mg, 阿托品8mg, 利多卡因1200mg, 電除顫23次,WBC:23.6109/L, N:88.9%, ALT:247 u/L, AST:589 u/L, LDH:1007 u/L, CK-MB:195.5ng/ml, CTnl:0.56ng/ml…… 雖然是晦澀難懂的專業詞彙,也能夠感受到其中反覆折磨的艱難。他突然明白了剛才金鱗子的意思:這個過程太痛苦了,完全不啻為一場折磨。 幾名醫生神色嚴峻,汗流浹背。李成二人也面色凝重,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誰都知道情況越來越不樂觀。“上EMCO,”主刀醫生對一助說,“不能再等了,必須先把他造體子宮的病灶先移除。” 機械是早已經準備好的,這一次,蒼白的頸側再被切開,更多的管子連線上來,直接從體外替代他的心肺功能。金鱗子不在這一邊,畢竟他手掌受傷,不能親自主刀;他全神貫注都在胎兒的救治上。隔著一層透明如膜的人工箱,小小的胎兒被移入模仿母體環境的羊水裡,但渾身上下多了無數現代科技的造物,像個被管子包裹的賽博人。主治醫師使用如探針般的操作杆對他幼嫩的胸腔進行微型的復甦按摩,金鱗子在如資訊流般的原始資料裡篩選,精確地給出調整化學成分和養分供給渠道的數值。 “!回來了!收縮壓76.35 mmHg!” 距離娩出快要40分鐘,總算有了第一個好訊息,孩子掙回來了一線生機。但沒有任何人臉上露出輕鬆的表情,李復斌一個接著一個電話地接,又有好幾個看起來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擠在一團,不停地詢問狀況,每個人都關切得好像是那個徘徊在生死線上的OMEGA的所有者,他的ALPHA。 西王母忍無可忍地發了飈,爆喝一聲:“都閉嘴!你們問幾句話就能把人問活了嗎?躺在那裡生死未卜的人,你們到底在關心他什麼?他是一堆資料嗎?你們知道他除了名字以外的什麼?……他是一個有開關的機器人,憑你們的需求決定啟動不啟動?!你們……你們竟然以為,生命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嗎?是因為,在肚子上劃開創口植入了子宮、現在又要被這該死的玩意害死、不得不再劃開把它取出來的人不是你們嗎?!如果生命可以這麼簡單……我們又何必、又何必……!!” 他低下頭去,雙手離開了鍵盤,無助地覆了滿臉。 “抱歉。他的情況……從現在開始除了他丈夫有權過問,誰都別來多嘴一句……” 李復斌急忙回頭去找,卻發現樊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 他沒有辦法站在那裡,隔著重重攢動的人頭,繼續看下去。 樊澍躲在樓道的角落,像一根枯藤一樣坐著。醫院裡沒有煙;但這會兒也沒有任何人能忙得過來管他了,他去空無一人的藥房,熟門熟路地摸了曲馬多出來,這會兒顫抖著手,像剝糖豆那樣剝開。 他答應衍之要戒了的;但是……他受不了了……實在受不了了…… 自己不過是看著,都看不下去……他醒來該有多痛呢? 天塌地陷也不過如此,比不上此時此刻他心裡的感覺。 他仰起頭想要痛撥出聲,喉管裡卻堵塞哽咽,變作無聲吶喊: 我是不是做錯了,我是不是全錯了?我應該順著他的意思……尊重他本人的意願…… 為什麼不多陪他一會呢?哪怕是守著他醒來,跟他親口說一聲“我要走了”也好? 不,我根本……我根本從昨天就不該去做什麼該死的任務……不該去救那些該死的人!如果我不離開他的話,這一切根本都不會發生! 說到底……我們為什麼要去管別人的死活?我們為什麼要在這樣一件事上付出性命?ABO制度與我與衍之而言,有什麼不便嗎?旁的人生不生得出女兒,人類能不能繼續繁衍,這樣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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