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的神情。易華藏驕傲而詭秘,樊澍痛苦而隱忍,太子爺貪婪又理所當然,而坊間傳說裡,總是像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在眼底爍爍而神往。 飛機正在下落,氣壓變化的銳痛壓迫著耳膜。窗外的雲像煙一般飛過舷窗,遮蓋住陽光與藍天,變成灰濛濛的顏色。就要看見了,他正這麼想著,眼前霍地一下散開,大片的綠撞入眼視野。 ——群山當中的城市。 無數懸空高架像白練般飛過山巒,將它們聯絡在一起。在幾乎全球建設都出現冗餘的情況下,這種耗費巨大人力物力的基建顯得奢侈至極。飛機飛得更近了,漸漸看得清城市恢弘繁華的輪廓。無數汽車像螞蟻般線上路上飛馳。城市裡騰起一種欣欣向榮的活力,像一層保護罩那樣籠在上頭。 飛機降落,走出大廳時凌衍之被嚇到了,因為居然兩旁列隊,受到了熱烈的歡迎;易華藏走在前頭,毫不避諱地挽著他的胳膊。凌衍之本來以為這是沒有跟拍採訪的半私行程,完全沒有料到易總在雲城的排場,更像是玩夠了虛與委蛇的過家家,現在才是給你一個真正的下馬威。 這些人當然是來完成任務一樣的喊口號,舉旗歡呼,但是臉上透出的那種健康和生氣卻不是作偽;整個城市的氛圍,從剛出機場大廳就撲面而來。他們接著坐上車,易總卻難得讓保鏢換了便衣,遠遠地跟著,像對凌衍之說:“雲城最好的景點,你知道是哪裡嗎?” 凌衍之配合地搖了搖頭;這是一座全新的城市,哪來的景點?但他的視線難以離開窗外的人群;擠擠嚷嚷,人們都帶著笑容,或者是強烈的正面情緒;衣衫和裝飾牆面的顏色五彩斑斕,生機勃勃。 易華藏得意地笑了。“我帶你去看看。” 車停在鬧市區的中央。街道沒有那麼幹淨,甚至有些髒亂;但卻和外圍廢城的那種髒亂不同,人們匆匆地走過,腳步極快,有些躍動的韻律,像是莫名有什麼高興事一樣。道路上車輛穿梭,鳴笛聲此起彼伏,人們帶著笑和粗口相互謾罵聊天,好像有說不完的話題。凌衍之走在路上,感受到匆匆而過的人們擦肩過去撞到身體的觸感。他突然意識到,這座城市是活著的;不僅活著,還異常的年輕,像犯了多動症的少年一樣,毛躁而衝動;而其他的、包括他生活過的城市在內,雖然裡頭的住客大多數尚未步入老年,卻已經像耄耋的老者一樣,步履蹣跚,心如死灰了。 他站在往來洶湧的街頭,突然感覺時光逆流,記憶中總模糊的影像突然一層層向上泛起,彷彿是心底久久不願開啟的匣子破了個洞,藏得住的、藏不住的都往外面跑。在尚未經事的年歲裡,那些片段式的印象,空氣中的氛圍,好像一下子全出現在眼前,好像正常的社會,正常的人間,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好多老人死前絞盡腦汁擠破頭也要來雲城一趟,不為別的,就是為了看看這副街景。”易華藏得意地介紹,“最近鄰國轄管的另外兩個區都開發了新業務,只允許八十歲以上的人前去,滿足他們的願望——葬在雲城;你知道嗎?很多人買不起地,便要撒骨灰;他們甚至會站在分轄線上,殫精竭慮地算著風向,只想要離雲城近一點,再近一點。” 風裡混著山巒的清氣和城市的汙濁。凌衍之順著風聽,像錯覺般,總覺得聽見了什麼:像某種幼稚的哭聲,某個不可言說的秘密。 “為什麼……?這座城市到底有什麼魔力?” 易華藏笑著說:“想知道?一會兒還有好地方。” 他們驅車前往山郊的工廠。雲城的交通如此便捷,硬生生造出了彷彿雲帶一樣的橋樑,直入巍峨群山的深處腹地。下了車,眼前是一座堡壘一般的大門,周圍是曾經的種植園,但如今罌粟野散地生長在四周,甚至沒有人去多看一眼。大門那裡倒是沒有了大排場,只有幾個負責人接待,熱情過頭地和凌衍之握了手。環視四周,這座主辦公樓顯然是為了會客用的,周圍環繞著證書獎盃,以及一個巨大的‘新雲綜合區’的投影沙盤。沙盤上標註了一座新城的建築設計規劃,這一次乾脆直接在群山當中架橋匯聚、凌空而成,彷彿雲上的巴別塔。 負責人有一雙圓豆般的眼睛,眼睛上頭還有一道疤。他有些裝模作樣地湊到易華藏身側,又用能讓凌衍之聽到的音量低聲問:“易總,今天安排什麼專案啊?” 易華藏大手一揮,說:“難得凌老師來一趟,當然是要看最好的,今天帶凌老師去工廠看看。” 那雙王八綠豆大的小眼睛轉一轉,上下把凌衍之看了個裡外,就十分明白地說:“是是,我知道了,這就安排下去。” 他們坐上了一艘叫“雲車”的東西。鐵軌修在山裡,順著軌道沿著山體盤旋而下;藉助慣性,就能如雲霄飛車一般,在山巒當中急速穿梭。但仍然有連雲車也到不了的地方,再徒步越過山巒,易華藏別看是個胖子,倒是健步如飛,顯然已經走慣了。他一路上都若有若無地觀察凌衍之,似乎希望他膽戰心驚或者喊苦叫累,做一些惹人喜愛的怩態;平時凌衍之倒是不吝於表演,但今天他只是看著眼前難得一見的景色,怔怔出神。 一晃神間,腹地的中央出現一大批綿延的廠房,像長在山裡的梯田一樣鱗次櫛比,別有洞天。綠豆眼熱情地介紹,他參觀的這一條流水線是OMEGA穩定**期使用的藥品流水線,另外一條則是造體子宮的生產線和新式醫療器械的配件。然後是提供給ALPHA的各種藥物……參觀冗長而乏味,新式的機器泛著銀白色的冷光。易華藏湊近他的耳朵:“是不是覺得無聊了?好東西就在後面了。” 他走到一扇隱蔽的門前,指紋、虹膜、生物特徵識別和聲紋四重驗證後,密閉的空間才算開啟。他們穿上防護衣,消了毒,再走進隔離室;一扇大門在眼前開啟,無數圓柱狀的培養皿裡,氣泡像魚缸裡的氧泵一樣緩緩上升,中央漂浮著的小小的一團肉色—— 那是胎兒。 有一股無形的大力將凌衍之向前推,脊骨板得筆直,腳步卻不由自主地朝前邁開,跌跌撞撞地向前走,手指碰著玻璃冰涼的觸感。胎兒。健康地、平穩地呼吸著,肌膚純淨得有些泛透明的顏色。它們看上去很好、很自然、小小的嘴唇微微地張開,臉上就像帶著笑意,渾然不知即將來到的世界和人生會是如何的情境:那就是我們每個人最最原初的狀態。 小腹裡騰起一股燒灼的痛感,他下意識地想起植入手術時的絕望,流產後的墜疼,腹中懷揣著某種未知生命的恐懼;指尖從玻璃上滑落,倒影裡看見自己的臉,和那透明的肌膚混合在一起。小小的手指無意識地朝這邊伸開,像是要抓住他的臉;凌衍之陡然踉蹌了一下,像是被抽空了身上的力氣,幾乎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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