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已經把話說清楚了，根本不敢看他的表情。

是，她太自私，太容易放棄。

但是被人拋下一次就夠了，她不會再給對方第二次機會了。

蘇棠愣了下，頭一次見到舒見月會不想聽到誇讚，“見月姐？這個是誇你跟——”

跟沈清讓相配，思緒在腦海裡一閃而過，舒見月自動把話匹配上來。

“誇我又怎樣？”舒見月沒忍住，聲音加劇，“我現在不想聽，你是第一天當助理嗎？我說別說了這三個字，你到現在還聽不懂？”

“.......”

氣氛在一瞬間沉默下來，車廂內的空氣都顯得稀薄。

她的情緒是不是有點兒過於不好了。

舒見月看了眼蘇棠，嘆了口氣。

道歉嗎？

算了。

該怎麼解釋連她都不知道。

舒見月：“開車送我回星灣吧。”

她到底哪裡做錯了？

一路無話，圈裡人都說舒見月脾氣不好，但蘇棠卻真的很少見到她無端生氣。

別人怎麼對舒見月，舒見月就反過來怎麼對別人。有一點兒像是鏡子，映照出的是對方本身的樣子。但剛才舒見月的行為，她是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兒。

舒見月沒有再看她。

她垂眸，從包裡拿了副墨鏡出來，架在鼻樑上。

直到星灣嘉園，舒見月也再沒跟蘇棠說一句話，直接下車，自己摁了電梯，準備上樓。

可能是因為拍戲，她很長時間沒有回來，電梯門開啟，冷白色的光打在了臺階上，舒見月微微一抬眼，覺得周圍有哪些地方變得很陌生。

沒在意，舒見月開啟門，開了盞小燈，窩在了沙發上，剛準備發了一會兒的呆就接到了周舟的電話。

“見月，”周舟問，“你怎麼回事兒？今天不是唱得挺好？風向也不錯。”

舒見月換了個姿勢，“嗯。”

“那你跟小棠是？”周舟問。

舒見月：“當時心情不好，不太想說話，你幫我跟棠棠解釋下吧。”

她不太會應付這方面的問題，一般都選擇放棄道歉，隨便對方怎麼想。不過現在既然周舟主動提了起來，而她也不會問自己心情不好的理由，還可以幫自己解決問題，不用白不用。

周舟鬆了口氣。

雖然兩個人已經相處多年，但她給舒見月做過評價，是隻刺蝟，說得難聽一點兒，是外強中乾。

每個人都以為舒見月外表光鮮又亮麗，無所不能，似乎不會被任何事情所擊倒，但她知道，那都是舒見月給自己的偽裝。

因為太過於害怕，所以要假裝自己厲害。

不讓任何人看穿，哪怕一點兒的脆弱，每一件事都要求做到最好似乎才能顯得自己更為重要。

周舟：“公司晚上會幫你帶個新詞條，有要幫忙的你記得跟我說一聲。”

沉默了好久，舒見月說，“嗯，知道。”

然後，壓斷電話。

心情確實不好，舒見月點開了微博，想像往常一樣，看一眼評論區給她誇的彩虹屁。

視線向下，她挨個在看。

【我操，明德都他媽神仙顏值？絕了？這學校入學申請是不是還得交照片，不好看的禁止入學？我今天就在清風明月這兒倒下了，我永遠都不起了，這話我就放這兒！】

【啊啊啊啊啊我以為月月跟讓神的就已經是高潮了，結果後邊來了個當眾求婚，媽媽，這他媽騷到腿都打斷了好嗎？為什麼會有人演講稿念著念著就唸到自己女朋友身上了？？？？我看個演講還我吃上狗糧了？吃也就算了，這男生也過於帥了吧？痞帥痞帥？】

【不是我說，阿月跟讓神實在是太配了好嗎，配一臉，尤其是唱到最後，你們有沒有看到讓神的笑，讓神深情的眼神？你品，你細品，你心動沒心動？本來說看一遍就夠了，結果我是硬生生看了億遍】

【清風明月永遠不倒，那句月亮就在這兒確定不是讓神寫給阿月的嗎，完美契合啊啊啊啊啊】

一條。

兩條。

三條。

靜謐的房間，舒見月的鼻子忽然一酸。

盯著螢幕上模糊的光影，舒見月在發呆，想到相配這個詞，眼眶一點兒一點兒溼潤起來，眨了下眼，淚水沾到睫毛，冰涼的。

閉上眼，她不想眼淚掉下來。

可能沒人相信。

其實，舒見月是有思考過的。

但也恰恰是因為思考過，才覺得兩個人的不可能。

月亮爬上雲端，舒見月夢到自己十六歲的時候。

她下學回家，還沒有開啟家門，就可以聽到舒志遠在砸東西，而後，是嘶吼，是哭聲，是求饒，是她最不願聽到的。

舒見月從小也不是沒有捱過打，但都是少數，因為舒志遠知道她還要靠這張臉來掙錢，來供養這個家的開銷。

可是因為這樣，她會被關在房間，不允許出來。

也是這個原因，她學會了開鎖，開始在遇到不公的事情前挺身而出，不是為了什麼，只是想要拯救自己。

可笑，卻又真實。

她無數次跟舒母講要離婚，要展開新的生活，不要被人渣所控制。後來，舒母確實做到了，如她所願，離婚再婚展開新生活，然後將她永遠地留給了人渣。

舒見月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講過被家暴的事情。

她不敢，也不想。

備受矚目，被人誇獎，應有盡有，在每個人眼中都應該認為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不過的小孩。

她要保持完美的形象，讓每個人都羨慕。

不然，她就沒有價值。

沈清讓跟她很相配。舒見月在高中時期也經常會聽到這樣的話，儘管兩個人在明面上並沒有任何接觸，學校裡還是會有這樣的訊息傳出。

每個人都在說你們很合適，你們很合適，卻也只有當事人知道，他們並不合適。

這是她不願承認，又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十六歲的舒見月，不完整，不完美。

二十五歲的她，依舊沒有改變。

-

上午的戲份被調整，舒見月可以晚一點兒到場。

在家隨便喝了一點兒蔬菜汁，確定眼睛沒有浮腫，她推開門，準備下樓，忽然發覺了昨天晚上到底哪裡有了異樣。

比如，原本空蕩的樓梯階梯上堆滿了東西。

電梯門開啟，蘇棠正巧上來，兩人的目光撞上，蘇棠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該開口還是不開口。

“有人搬過來了嗎？”舒見月等了一會兒，還是主動挑破冰面。

蘇棠：“嗯，是樓上，搬來小半個多月了，前段時間我來整理的時候還撞到裝修的工人，不過沒關係，我跟他們合算了下時間，《寒水》那邊兒結束，這邊兒也差不多裝修完，不會影響見月姐的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