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五花八門的武器,有種拔掉了一隻刺蝟滿身尖刺的錯覺。
但青年的表情令他明白,拔掉刺後暴露出來的並不是他柔軟的內在,而是一層同樣堅硬的盔殼。可越是堅硬,越是迷人。
他的男孩在三年間經歷了什麼呢?那一大段對於他而言都是空白。
“那時候怎麼也找不到你,爸爸就只好用這個方法。”洛倫佐攥住青年細瘦結實的手臂,掰開他緊握的拳頭,想把那揉爛的通緝令摳出來。約書亞與他面對面,直挺挺的站著,眼睛裡燃燒著一團鬼火。
“……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嗯?不然呢?還想要我對你撒嬌嗎?”
男人高挺的鼻樑抵著青年的額頭,把他一把按到車身上。他像個面對長大了的孩子的父親一樣,有點不知道拿他的小繼子怎麼辦了。
他只覺得,他快要牽不住那根線了。
“進去。”洛倫佐壓低聲音。
約書亞被他推進了車廂,倒在車座上,洛倫佐瞟了一眼他赤著的雙腳,他就戒備地屈起膝蓋,把腳趾蜷縮起來,彷彿被燙到了一樣。
——他還是對他有敏感的反應。
洛倫佐的眉頭微微一跳,竟然捕撈到一絲絲難得的愉悅。他彎下腰,拎起約書亞的一雙襪子,扔進了車裡 。就像一個滿載而歸的獵人擔心自己的獵物跑了,他立即關上了車門——又或者該說是籠子。
然後,他也沒有忘記另一件事。
當洛倫佐的視線落到他身上時,弗蘭捂著淌血的耳朵,一瞬間心虛得有種想要逃走的衝動。但他沒有那麼幹。他朝他踉踉蹌蹌地走過去,當著約書亞的面,一頭倒向他的懷裡。洛倫佐站在那裡沒動,而是側目觀察約書亞的神態,但車裡的人影扭著頭,似乎完全漠不關心。
“爸爸……好痛。”一隻手揪緊了他的袖子,懷裡的青年把他抱住了。
他的頭髮沾染著那股獨特的洗髮香波的氣味,他會像小傢伙少年時那樣依賴他,衝他撒嬌,向他示弱……假如三年間沒有弗蘭給予的這些,也許他會因為夜夜反覆的噩夢,因為心底那巨大的空洞而發狂。
他畢竟不是神,也不是魔鬼,只是一個人。
洛倫佐攏住青年的後頸,袖子裡的一道寒光微微一閃。
像有所感應一般,弗蘭把他摟得更緊了,汲取著他的體溫。他清楚自己猶如攀附在大樹上的一根藤蔓,只要把他拔下來,面臨的下場只有一個。只要有一點可能獲得養分,他都要拼死的去爭取。
他仰起頭,惶恐地問:“還是我來替您開車吧,爸爸?”
這稱呼實在刺耳極了,將約書亞的全部注意力都扯了過去。
他不想去看,但視線卻要命得不聽使喚。
於是他看見了,洛倫佐用手帕擦了擦懷裡青年的耳朵,低下頭,溫柔地將他吻住了。青年立即用手臂絞住了他的脖子,迴應了他。鮮血將男人一頭鉑金色的長髮染紅了,使這一幕顯得既豔麗又殘酷。
約書亞把頭轉向了另一側,手背的青筋輕微抖動了一下。
第67章
“我是個獎罰分明的人。這是你這麼多年效忠於我的獎勵。”
——那麼言下之意,是不是接下來會是懲罰?
在坐上另一輛車之後,弗蘭仍不停的回想這句話。
他絕對算得上心理素質非常好的人,但洛倫佐今晚不同尋常的舉動也讓他坐立不安起來。
他從來沒有主動吻過他,縱然這三年間他們保持著一種比教父與教子要更加曖昧的關係,但有別於情人,他頂多只算得上洛倫佐發洩情緒的一個替代品。否則洛倫佐不會不願意進入他的身體,只允許他點到即止的服務,用嘴,或者用手,而且是在他有意無意的模仿約書亞具有的某些特徵的前提下。著裝,氣味,語氣。他不介意這麼做,也不自怨自艾。哪怕成為婊子,只要能達到他的目的,他也毫不在乎。
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
即使是成為替代品又有什麼關係呢?就像那則影子吞噬主人的寓言故事一樣,只要約書亞不再出現,有一天他一定能擠進洛倫佐的眼裡。
弗蘭一直抱著這種信心——但是,是在約書亞再次出現之前。
他不想自亂陣腳,但他再清楚不過,只要約書亞和洛倫佐對質,只要他們之間還存在一點信任,他就離死期不遠了。也許洛倫佐已經察覺了,只是不打算在別人的地盤上,在這麼多人面前殺了他。
弗蘭止不住這種可怕的想法。一股森森寒意纏住了他的脖子,冷汗猶如繞頸的毒蛇般淌進領口裡。他試圖抬起手臂,擦一擦臉上的汗液,卻感覺到自己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他的身體似乎麻痺掉了。
剛才,就在剛才,洛倫佐對他動了什麼手腳。
弗蘭直直地看著前方的車子,目眥欲裂地瞪大了眼。
看見車燈穿過大西洋城開啟的城門,沒入黑暗的林間,約書亞握緊了拳頭,就像一隻被放出了獸廄的野獸,渾身的肌肉都蓄勢待發。他不會就這樣被洛倫佐困住,只要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跳車逃走。
車子裡很安靜,誰也沒有開口打破這結冰一般的沉默,只有呼吸聲心照不宣的暗流湧動。
窗外漸漸飄起了雪,令約書亞回憶起幾年前冬天某個夜晚。他蜷縮在男人的懷裡,向他撒嬌獻吻,那情景還猶在眼前,那段夭折了的愛戀,就像一個虛幻而美好的夢,隨著他的少年時代的終結而被埋葬。
隨著一陣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約書亞的腳踝突然被握住了。
他的整條腿都不禁抖了一下,扭過頭,竟看見洛倫佐捧著自己的一隻腳,將襪子一點點套上來。
他沒有戴手套,掌心的薄繭緊貼上約書亞的腳底,激起一絲細小的刺痛——剛才在路面上他踩到了什麼銳物。
觸碰到他腳底嵌著的小木刺,男人低下頭觀察了幾秒,細緻將它地拈了出來,彷彿在幫一隻小獸剪指甲,又吹了一下傷口。
溫熱的氣息沾染到腳底,激起一絲電流,約書亞的呼吸凝停了一秒,下意識地縮回腳,但卻被洛倫佐緊緊扣著。
他撫摩著青年不再如孩子般的腳,用指腹逐一描摹過他清晰優美的骨骼,腳底象徵著他已經脫離了養尊處優的少爺生活的繭,還有那腳背上從雪白的面板下透出來的淡藍色的血管。
那個從許願池邊朝他走來的孩子,已經離開他,走了這麼遠的路。
如果可以,他希望這雙腳他從未遠離過他設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