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定。彷彿即將皈依之人,在與十丈紅塵做最後的告別。
沈璧側了側身,找出更舒適的姿勢,半身的雪袍,盡呈於陽光下,清光瀲灩,冷若霜華。一眼瞧去,慵懶中又添疏狂。
季北城收回視線,拾級而上。
走了三五丈遠,季北城想起一事,衝沈璧喊道:“侯爺,聽說這山中常有獵人佈置的陷阱,務必小心!”
“囉嗦!”沈璧揮揮手,示意他趕緊走。
季北城幾不可聞地嘆了一聲。
季雲煙一切都好。吃得好,睡得好,身體也很好。季北城與她話了半日家常,見太陽偏西,全身上下都透著焦灼與急躁之感。
季雲煙知道他必是有事,也不留他了。末了走的時候,囑咐了他幾句,大意就是山裡最近出現一種劇毒金環蛇,前日觀裡一個尼姑不慎被咬,最終命喪蛇口。
季北城一聽,當即變了臉色。
季雲煙被他的神情嚇了一跳,“北城,怎麼……”
“阿璧一個人在山上……”季北城低喃一句,急道,“姑姑,我走了!”
“阿璧?他來了?他為何沒有上山?”季雲煙連番追問,卻只瞧見季北城急速變小的背影。
別人如何,沈璧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從小到大,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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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受傷
山中的空氣混合著青草,樹汁和泥土的氣息,沈璧靠著樹幹,在濃陰下閉目歇息,很快便睡著了。
忽地一聲驚叫在林間傳開,隨即便是一聲接一聲地呼救,淒厲而絕望。
聽聲音應該是個中年男子,能在山裡叫成這樣,八成是遇到了不該遇到的東西。
沈璧尋聲趕到時,呼救的樵夫正跌坐在地上,渾身抖如篩糠。在他三丈之外,站著一隻個頭比人高很多,身形巨大的黑熊。那黑熊低吼連連,舉著肥碩的熊掌,隨時都可能撲向樵夫。
這種黑熊一般不會主動攻擊人,想來是樵夫誤入了它的巢穴附近,才讓它兇性大發。
可惜沈璧這次沒帶兵器,赤手空拳,無論如何也幹不過一頭熊。他猶豫了片刻,瞥見樵夫腳邊有把砍刀,俯身拾起刀,舞動了幾下,試圖吸引黑熊的注意力,那黑熊眼神不好,對他此舉沒什麼反應。
沈璧朝男子喝道:“快走!我來攔住他!”
那樵夫倒也有些義氣,沒有貪生怕死地飛奔逃離,反倒囑咐他,“這位公子,小心啊!”
沈璧冷笑,“一頭熊罷了,還傷不了我!你速速下山,別拖我後腿!”
樵夫見他身手矯健,依言轉身下山。走了幾步,又回頭喊道:“公子,你萬萬小心,我這就下山找人來幫你!”
那黑熊平日在山間只尋些果子和蜂蜜,或是捕些鳥類,小動物果腹,尚無攻擊人的事情發生,所以這一帶的村民尚不知道山裡住著這麼個龐然大物。這會兒因樵夫的誤打誤撞,讓它感覺到危險,便開始攻擊人。
黑熊視力不好,聽力卻極佳,沈璧見它欲要追樵夫而去,沉聲一喝,手中砍刀已然出手!
樵夫平日盡在山裡穿行,早對山路爛熟於心,很快,便抄著小路跑得沒影兒了。
黑熊這下把火氣全撒在了沈璧身上。
它狂吼一聲,喘出的鼻息將地上的落葉噴出幾尺遠,隨即前身微微下沉,蓄力撲向沈璧,沈璧堪堪閃過,心有餘悸地默默右側臉頰,剛才黑熊噴出的熱氣幾乎貼著他的臉邊散開。
一擊不中,黑熊怒火更熾,掉轉過身子,再次朝沈璧撲去。
沈璧並未打算傷這頭熊,原想能躲過去最好。他早看到身後不遠處有幾棵手臂般粗細的樹叢,如果能將黑熊引到樹叢裡,它的攻勢定會延緩許多。
沈璧晃著砍刀,步步後退,待後背貼著樹幹時,黑熊終於失去了耐心,兩隻肥碩的熊掌如千斤重錘一般,砸向沈璧!
沈璧側身躲到樹後,心底卻生出一絲異樣。剛才身形轉換時,腳下似乎踩到了什麼,還沒等他低頭看看,就覺腳腕處一陣刺痛,一抹黑黃極快地從他眼前掠過,消失在灌木叢裡。
沈璧暗呼糟糕,只片刻的分神,黑熊尖利的爪子襲上了他的手臂。“刺啦”一聲,雪白的袍子頓時被撕扯出幾條長長的布條,鮮血狂湧出來,劇痛隨之而來。
沈璧下意識地看了眼傷口處,忙火燒眉毛般轉過頭去。可心緒還是劇烈起伏,暈眩感陡升,緊接著雙肩又是一陣鑽心的疼,還沒等他分辨那痛的原因,後脊背已重重撞向地面!
黑熊將他按倒在地,張開血盆大口,腥臭味撲鼻而來,數滴涎液落入沈璧的脖子裡。他用盡全力架起砍刀,死死抵在黑熊的上下齒之間。
左臂之前受傷摔斷過,剛才又被黑熊那麼一抓,如今已經毫無知覺。即便如此,沈璧仍拼著最後一點力氣,騰出右手,從懷中取出一把匕首,釘入黑熊的脖子。
一股鮮血噴濺在沈璧的臉上,他的鼻端頓時被腥甜的氣息環繞。
黑熊吃痛,放開沈璧,手掌捂著傷口,低吼打轉。
沈璧閉著眼,抹掉臉上的血,趕在它發起下一輪攻擊前,起身朝山裡跑。只是人雖邁著步子,意識卻已模糊,未跑多遠,腳下一空,人就滾下山坡,失去知覺。
“阿璧!”一聲肝膽俱裂的驚呼,衝進他的耳膜。
季北城。
沈璧長長地鬆了口氣,闔上眼。
真好,他死不了了。
是檀香,還有一股特別熟悉的氣息,縈繞在鼻尖,沈璧不由得又深吸了一口,他睜開眼,對上一張焦躁不安的臉,對方眼底通紅,似乎數日未免,見他醒來,大喜過望,“侯爺!”
“這是何處?”沈璧偏頭看了眼房裡的陳設,覺得根本就不應該問這句話。除了白雲觀,這還能是哪裡?
季北城道:“觀裡的禪房,侯爺已昏迷三天了。再不醒來,我真要揹你下山去看大夫了。”
沈璧動了一下,發現渾身都疼,腳踝,肩膀,後背,甚至大腿……可有一個地方確實溫熱的,他的手此刻正被季北城握著。
此番死裡逃生,沈璧暫時沒有力氣計較這些,只當沒察覺。
“三天?”他復又閉上眼,緩了口氣。“你救了我?”
“是侯爺吉人自有天相!”季北城不動聲色地鬆開手,“侯爺想吃什麼,這山裡的清粥素菜味道都還不錯,我剛剛熬好,你應該會喜歡。”
“隨便。”他沒胃口,吃什麼都沒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