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簡單帶了幾件衣服,另外還帶了一些物什,皆是用慣的東西,儘量只帶了必要的。
萬府守衛森嚴,衛初宴並未帶上名帖,因著此行是來給趙寂做婢女,她也沒報上名姓的打算,是以被那兩名恪盡職守的家丁攔在了門外,她也不惱,安靜地站在萬府前邊的桃樹下,等著趙寂出來。
昨日她只向趙寂求了一晚時間來收拾,如今一夜過去,她自然是要出現在趙寂眼前的。
昨夜睡的晚,夢裡幾次閃過衛初宴低頭溫柔地同自己說話的情形,趙寂一大早便也醒了,出奇的沒讓貼身的宮女為難,沒有賴床,而是自己跳下了床,靴子還沒穿便跑到門邊推門朝外面看了一眼,隨即,小臉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雖是三四月,但早晨還有些涼意,害怕殿下著涼,宮女急忙追上來把門關了,伺候她穿衣束髮。趙寂任她們擺弄完,又拿楊柳枝蘸著鹽刷了牙,含了薄荷水漱口以後,洗好臉走出了門。
“主子這是怎麼了,一早上起來便悶悶不樂的?”
出於保護,宮中的這些近侍在外是不喚她“殿下”的,而一律以“主子”相稱。跟在趙寂身邊的都是自小就伺候著的,此時見她一張小臉懨懨的,不由輕聲出言問了一句。
“那個騙子。”
趙寂只說了一句,此後不管宮女怎麼問,都不肯回答了,坐到院子中的石桌前邊吃她的早膳。
殿下挑食,今日更甚。廚子精心烹調的肉粥只喝了兩口便放下了,佐餐的小點心也只吃了幾塊,便吩咐她們撤下去不吃了,把宮女們都愁懷了。
娘娘一走,沒了能壓住殿下的人,殿下便開始任性起來了,若是等殿下回了宮,被娘娘發現殿下瘦了,她們可是要受罰的。
用過早膳,萬清鳶來找趙寂了,萬貴妃看重殿下的學業,這次殿下在這裡呆的久,便直接讓萬郡守將殿下以萬家表親的名義安排進了梧桐書院,和萬清鳶一個班,讓萬清鳶照看著。對外,趙寂化名萬情兒,萬清鳶喚她一聲八妹,趙寂則喊她三姐。
這個“情”字,取自已故賢妃的名諱,算是趙寂的小名,萬貴妃在宮中,有時也喚這個小名。
但喚的不多,偶爾趙寂犯錯,她讓趙寂跪在賢妃牌位前反省時,才會這麼喚她。
趙寂喊“三姐”喊的自然,萬清鳶卻不太能適應這個角色,常常喊錯,每次都在中途驚醒過來,強行改口。
趙寂她們從萬府中走出來,一眼便望見了等在府外的衛初宴。
早上剛下過一場小雨,街道、石牆、路邊的桃樹李樹上皆籠著一層薄霧,三兩行人以手遮頭,自滴著雨水的簷下匆匆走過,霧氣中,幾架馬車悠閒行路,拉車的馬偶爾踏在水坑之中,濺起一兩朵水花。
正是三四月交接的時候,萬府門前那幾株桃樹上,桃花灼灼地開著,繁盛的花瓣遮住了天空,如一把巨大的傘罩下來,將那一角都映照得嬌豔起來。
初宴正站在其中一棵樹下,她還沒長大,身形單薄的很,似清瘦的竹,偏生她眉眼又很青稚冷漠,遠遠看去,比這繚繞的霧氣還要清冷。她右肩掛著一個小布包,手上拿一把油傘,趙寂眼神好,看到那傘尖還在滴水,想是一路撐著這傘過來的。水霧朦朧,有花瓣自初宴頭上飄落,她伸手去接,接了這片,卻又有另外的一片落在了她的肩頭,她沒有發現,而是被萬府這邊的動靜驚動,於是朝這邊看過來。
那目光掠過其他人,直接落在了趙寂身上,落定後,她彎眸笑了下,朝著趙寂走來。隔著一層薄霧,那笑容縹緲的很,彷彿下一刻便要羽化登仙般,趙寂心頭沒來由的一慌,邁開步子朝她走去。
殿下人小走不快,身後人還是慌張了,急急忙忙地跟著她,萬清鳶也從剛才的驚豔中回過神來,跟在趙寂後面走過去,見初宴的目光一直落在趙寂身上,萬清鳶的目光黯淡下來,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明明是我先認識的你,為什麼你的眼睛要看向別人呢?
“小主子。”
從昨日高沐恩的那聲“主子”中得到靈感,大庭廣眾之下,衛初宴沒有叫趙寂殿下,而是淺笑著喚了一聲“小主子”。她是隨遇而安的性子,雖然這一世對於一些事情主動了很多,但是眼下她想的是,既已不能改變要給趙寂做一段時間的婢女的事實,那便不要想太多,安安穩穩地過完這段時日便好。
畢竟此時的趙寂才十歲,十歲的趙寂,和二十歲時候的趙寂,給人的感覺終究是不同的。她之前總想著逃開,可她想避開的其實不是眼前的趙寂,而是她的前世。
十歲......趙寂十歲,她十二歲,她不需要擔心趙寂會在這麼小的年紀看上這麼小的她,也不需要擔心隨之而來的一切。
她更是可以藉著這個機會,再多看看趙寂。
多麼美好。
從那邊到這裡,初宴眼裡的笑意一直沒有消散,這是趙寂第一次看到初宴對她笑,趙寂覺得很好看。
衛初宴要是能多笑笑就好了,多這樣笑幾次,她就原諒衛初宴對她的不敬。
小殿下在心裡默默的想著,然後她聽到初宴喊她,小臉頓時又冷了下來。
“不要那個‘小’字。”
“什麼?”
“我說,不要叫我‘小主子’,你比我也大不了多少,這樣叫顯得我很小似的。就跟他們一樣,叫我‘主子’吧。”
正是渴望快速長大的年歲,趙寂對一切會讓自己顯得很小的話語都很敏感,尤其,她不喜歡聽衛初宴這麼叫她。
總覺得這樣會平白無故地讓自己離她很遠一般。
雖然,雖然自己也並沒有想離她很近!
“是,主子。”初宴忍住笑,順著趙寂的話應了一聲,她起先沒注意,如今看來,小時候的趙寂真是很有些不同。
這麼一個小小的稱呼,也要一臉認真的指正,明明長大以後趙寂都是很隨意的,這讓初宴覺得新奇。
“嗯......你怎麼在府外站著?”
害她氣得吃不下飯,都打算去衛府抓人了呢!為此本來想甩開舅舅家的三姐的,三姐卻牛皮糖一樣跟上來了,教她有點不好意思去逮人。
好在衛初宴原來已經跑來了。
算她識趣!
趙寂一隻腳踢著石子,含含糊糊地問她話,目光四處飄著,瞟了一會兒,落在了衛初宴削瘦的肩頭。
那裡,安靜地躺著一片桃花。
花是粉的,肌膚是雪一樣白,二者放在一起,愈發襯得衛初宴面龐如玉。
心頭一動,趙寂伸出手來,狀似不經意地拂過初宴的肩頭,將那片溼軟的花瓣收在手心,小心翼翼的合攏了手。
初宴沒有發現她自自己身上拿走了什麼。
“來的匆忙,沒帶拜帖,是以進不去。想